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三年衣粮,便献柔仪。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喧闹的市集,有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有姑娘妇人采购时的讨论声,还传来着阵阵食物的香气在风里飘散着,阿桐吸了吸鼻子:“大人,我猜您肯定饿了想吃肉包?”
他笑了笑:“那我怎么不知道呢?”一笑间风华绝代,这本是最为混乱的市集也显得神圣而肃穆,他敛去自己笑意,轻叹一声,周围的人如梦初醒,他还置身人群之中,却已变得格外不起眼。哪怕有人将眼光投过来,也不过只是注意那唇红齿白长得十分可爱的阿桐,阿桐撅撅嘴:“好吧,那是阿桐想吃啦~”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阿桐头上的鼓包包,“走吧。”
伸出一只手牵着阿桐的手朝着那传来包子香味的前方走去。此时恰逢正午,那茶楼里的说书匠将的唾沫横飞,周围的茶客也听得如痴如醉,阿桐转了转小眼睛:“大人,听说茶楼里的茶点比外面的肉包子可是要好吃多了!”
“我看你啊,就是想去听别人说故事吧?”阿桐哼了一声:“大人您总是给阿桐看画面,都让阿桐没法想象啦,大人不给阿桐讲故事还不许阿桐听别人讲吗?”
“看来阿桐对我怨言很大啊。”他故意板起了脸。
“才没有呢,阿桐,阿桐这不是觉得大人辛苦吗,刚好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是我误解了阿桐的意思啊,既然阿桐这么体谅我,那我们就去吧。”阿桐欢呼了一声,蹦跳着朝那茶楼过去,他看着带着开心笑意的孩子不觉好笑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
待他慢悠悠的走过去时,阿桐已经找了一处好位置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听着,面前的桌子还摆着一盘不知从哪弄来的花生米,看到他一进来,阿桐招了招手:“大人快来,隔壁桌的伯伯送了我些吃的呢!”他冲邻桌的人一颔首,又吩咐伙计上来两壶茶,一壶赠与邻桌,一壶自酌自饮。
那说书人正说着一依山而存的村主,山间出现一猛虎,伤害那村民十数余人,闹的众人鸡犬不宁,恰逢一云游侠士路过独自将其击杀的故事。说书人说完后并未离去,而是也要了一壶茶在一旁不紧不慢的饮了起来。众茶客仍旧意犹未尽交头接耳的私下讨论着刚才精彩的故事,阿桐伸长了耳朵听着众人的评价时不时咧嘴一笑。不知怎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喧闹的茶馆只传来一清丽婉转的女声配着琵琶声唱着江南小调。那歌声先是平淡而后带了几分苍凉最后收尾时竟有几分凄苦之意。
阿桐嘟着嘴说道:“最是听不懂这咿咿呀呀的调子了,软绵绵的不好玩。”
他笑着望向阿桐:“你啊,就喜欢听说书,要我说这女子倒是有一副好嗓子,就是悲凉了些。”
邻桌的茶客许是喝了他的茶也放开了许多,瞅着他似乎是感兴趣,探了身子过来:“先生不知,这女子名唤安娘,着实是个命苦之人,幼年丧母,父亲又好酒好赌,安娘十一那年她爹为了还赌债将她卖入那花楼,茶铺老板夫人见她可怜赎回了她,她那不省心的爹三番五次上门来朝她要钱,动辄打骂,谁也奈何不得,她十五那年她爹喝醉酒在冬夜掉入河中死去后,安娘生来一副好嗓子,在这茶楼间卖唱了几年,赚的自己赎身又感恩这茶楼老板夫妇的恩德继续在此帮衬。”说道这里,那茶客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桐抓耳挠腮的急道:“后来怎么样了,您倒是说啊!”
他看了阿桐一眼,训道:“不得无礼。”
又转头对那茶客拱拱手:“是小童失礼了。”
那茶客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先生这小童怕是喜欢极了听故事。”
阿桐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了笑,那茶客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方才继续说道:“后来这安娘遇到一书生,那书生待安娘格外好,那书生小时候父亲病重而亡被母亲养大,俩人后来顺理成章结为夫妇,最开始也是琴瑟和鸣,母慈子孝。可偏偏恰逢时疫,那母亲不幸染病而亡,后来时疫过去后,那书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辞去了那学堂先生的职位,偏偏想要去做生意,一个读书人哪能玩的过那些弯弯绕绕的商人,很是被骗了笔血汗钱,后来又听说北方的特产在南方销路甚好,自己一个人独自前往这北方,谁也劝不住,而后在一个雨夜自己回来了,也不知这生意做得怎样,人啊,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谁也不见,就连这安娘也只能每天把饭送到门前。这一晃就是四十多天了。要不说这安娘是个苦命人呢,真是可怜可叹唉。”
他也无奈的笑笑:“确实如此,只是这世间苦命之人过多,却也无人能为之解决一二。”
那茶客亦是笑道:“确是如此啊。总之,我们自己能好生活着便是不易,又如何能再顾念他人。”
他起身一拱手:“这茶也喝了,故事也听了,在下就告辞了。”阿桐也有模有样的冲那茶客一拱手。茶客回礼后,二人便朝着茶楼外走去。
“阿桐还要吃肉包吗?”他望向阿桐。阿桐摇摇头:“阿桐喝了一肚子茶水,饱饱的。”
“那我也要去买肉包,阿桐真的不要吗?”
“大人今日倒是想吃些人间烟火,那阿桐只好舍命陪君子啦!”阿桐笑起来眼睛就成了弯弯的月亮。
买了热乎乎的包子,阿桐吃的不亦乐乎,要递给他吃,他却摆摆手,然后随手一挥手中便出现一白帆,上书:“悬壶济世”
阿桐的嘴被塞的满满的,看着正往偏僻小巷走去的他,小跑着跟上去。只见他到了一红色木门跟前,轻叩门扉,不一会就有人过来开门,竟是之前唱歌的那女子,他拱手行礼:“打搅了,小童贪吃,多食了些包子,不小心噎着了,方才失礼前来讨口水喝。”而阿桐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食物,却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恰好的打了个嗝。
那安娘稍稍让开了身子:“正好我这烧了水,小孩子还是喝些热水好,别凉了胃到时候更加不舒服了。里面请。”
“那就有劳了。”
进了院中才发现这是个不大的院落,虽是看着有几分清贫,倒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安娘自屋内倒了一碗水出来放在阿桐面前柔身说道:“小心烫。”
阿桐使劲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啊,姐姐给放了蜂蜜!”
他摸摸阿桐的头:“小贪吃鬼,麻烦了人家,连句感谢都没有啊。”
阿桐不好意思的笑笑:“那,那谢谢姐姐了。”
“不碍事的,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倒些。”安娘又转头望向他:“大夫您从医几年了?”
他笑了笑:“我幼时便随师傅学医,他老人家仙逝后我便云游四方,遍寻人间难治之病,想着以后也能写上一本医书传给后人救助更多之人。”他停顿了下:“我观您眉目间似乎有郁结难解,不知,这家中可是有人重病。”
安娘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这是否是病,只是见着大夫亲切,忍不住想说上一番,不瞒大夫您,我家中只有我和夫君,一个半月前,夫君自北方回来就把自己锁在那客房中,谁也不见,我自是担心夫君是否生病,请来了几个大夫,夫君却连面也不露,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夫人切莫担心,让我去看看您夫君吧,也许这还真是生病了。”听他这么一说,安娘面露惊慌之色:“这是,很严重的病吗?”
他摇摇头:“心病。”
他轻敲那紧闭的门:“先生还是开门吧。”
沉默了许久,连飞过院落的鸟儿振翅声都听得清晰。“若是先生执意不现身,我只好在这边等下去了,怕是先生并不希望这市井闲言碎语传出尊夫人留宿男客的传闻吧。”
那屋内传来一声轻叹:“大夫还是请回吧,我这病,您是治不了的。”他转头望向苍白着脸担心的看着这边的安娘:“夫人怕是很久没有好生休息了,您先歇着吧,您若是在这等着,怕是您先生是必不肯出来的,您先生这万事有我,且安心。”安娘咬咬唇终是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内屋。
待安娘回了内屋,他叹气一声:“先生,还是不肯见我吗。这般躲着,待到明日又能怎样呢,这一切终究会尘归尘土归土,你留得住什么呢。”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吱呀一声门便开了,脸色惨白的书生,躲避着阳光退到了角落,甚是萎靡。阿桐惊讶的看着那书生,随后也跟着进了门飞快的把门关上了。
“看来大夫是知道我这病了。”那书生苦笑起来,又咳嗽了一声:“我不过是想再陪上她一阵子而已,她啊,太苦了,这世间又剩她孤身一人可怎么办啊。”
“世间之事皆有定数。我观夫人虽前半生苦难,但却是个有后福的,老来也算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书生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瞬间黯然。:“只是可惜,让她有福之人不能是我了。”
“我也听闻了你二人的事情,只是到底还是你自己说说发生了什么。”他一撩长袍席地而坐,阿桐也乖乖的坐到了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