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了笑,并不急着答话,而是拉过那男子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写画画,不一会儿男子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朝着他说道:“这位先生,我耳朵不大好,听不见您说话,湘泪说您是她的朋友特来此处看望她,先生想必是奔波了许久,我去为您和您的小童准备些吃食。便不打搅你们叙旧了。”接着便同他施礼告辞。
“湘泪见过大人。”着一席水蓝色衣衫的女子盈盈施礼,湘泪望向他:“可是有人求到了您那里?”
不久之前他确实曾收到黑无常的书信,他点点头:“不错,是有人求到了我那里,但我的目的想必你是知道的。”
湘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他磕起头,眼泪刚滑出眼眶便变成淡金色浑圆饱满的珠子落在地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来:“大人,兄长真的不能留在我身边了吗?”
他微微蹙眉:“兄长?方才那位男子是你兄长?黑无常并未在信中说明,只说此处有滞留多年不进入轮回的魂魄。我观他的神魂并无鲛人一族的模样,反倒是……”
“反倒是一个寿元已尽多年的凡人是吗?”湘泪苦笑一番:“昔日曾有部分魔族妄图进入海中扎根,大人知道此界的不过是些当年八荒界的神龙所留下的一缕神魂震慑于此,虽是伤了魔族部分人手,但到底不能威慑住,我父辈的族人,与那魔族余孽厮杀一场,终是将其赶出海域。可我鲛人一族也是死伤惨重,父亲为我鲛人一族首领亦是重伤身亡,死前将王位托付给了兄长,兄长一向在族中声望甚高,治下有方,日日兢兢业业守护这一方海域。可谁知,当年我们是打退了魔族,却仍旧未躲开魔族留下的黑手。
鲛人一族寿命冗长,父亲战死之时,我还是个稚童,是兄长一手将我带大,教我为人之道为君之策,一向都是毫无保留的,对父亲我心中只有敬仰,而兄长,却是我儒慕之人。三百年前,魔族留下的隐患终是大面积的爆发出来,他们在此处留下了一缕魔气,那魔气惑人心智,越发的壮大,使大部分族人都被遮了眼,满眼皆是贪婪嫉妒愤怒欲望,向来平和的海域被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危及到人间引起灾祸,海中更是生灵涂炭,不少海族都差点绝了后。我鲛人一族每代君王都会获得一向天赋神通,兄长的神通便是可以吸收魔气,兄长将所有海域中的魔气吸入自身体内,镇在自己神魂里,魔气侵入本就痛苦,更何况是整个海域的魔气。兄长先是用自身修为抵挡着,身体日益衰败下去,他明白,若是他不将魔气彻底除去,耗损尽他的身体后依旧会附到其他人身上去。
海域之人向来怕火,极幽之地藏着一抹当年三足金乌留下的真元之火,兄长无计可施之下,带着一身魔气跳入那真元之火中,我赶到时,只能救得下兄长一缕残魂。正好有那落水身亡之人,我将其魂魄用镇魂珠压在体内,将兄长的残魂放入其中,互相滋养,期望着有一日兄长会回来。”
“那人的魂魄被你养的很好,想必你兄长的那缕残魂定是极小,竟连我也未曾看出。只是我想你应该也看出了,如今这人身上并没有你兄长的影子,也不似你记忆里他的模样。也许是你兄长的魂已彻底融入其中,但是,到底是另外一个人了。你又何苦呢?”他说道。
“沿途到你此处,虽是表象平和,内里却暗潮翻涌,这些年来你在此处守着你兄长,可曾关心过海域的安危,他教你的为君之道定是没有将子民弃之不顾这一说。你又可曾想过,你兄长当日赴死本就是为了保护这一方海域,那才是他真正的心愿。倘若你真心儒慕你兄长,便该将这片海域好生治理着,才不枉他对你这些年的教导及养育。”他顿了顿,指尖轻点,便见结界破开:“你好生查看一番。”
湘泪凝神细看,过了一会,面色苍白如纸:“怎么会这样?!”
“若非你将自己困在此处怕是早该发现还有尚存的魔气。”他自腰间的赤色锦囊取出白色的瓷瓶,到处一粒绿色的珠子:“这是阿桐的精血,含着净化之力,可以去除魔气。这珠子和你那被镇魂珠滋养着的兄长,是为亲还是为君,你只能选一样。”
“大人……我……”湘泪咬咬牙:“镇魂珠我可以给您,只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便是。”他回答道。
深海出沉寂了三百年的宫殿终于恢复到以前的模样,四方水族朝拜。多年未曾听见的鲛人之歌也再次在海中浮现。
回到那岸上时,太阳正缓缓的从海平面一点点探出头来,那海也比往日看着似乎蓝了一些。
“大人,她可以吗?”穿着黑袍的人问道。
“她到底,是想要不辜负兄长守着的这方海域和子民。只是要辛苦你们了,这人每转世一次,记得来通知一声,虽已是陌路人,知道兄长安好,她也会心安几许。”
“既是大人这么说,我等定会遵从。最近魔族的手似乎不安分的伸入了我冥界,我们已在暗中调查了。”
“好。你先回去吧,阿桐还在我为他编织的海中美梦里,我该去叫醒他了。”他说道。
“阿桐……”黑衣人念了下阿桐的名字,叹息了一声,随即拿着手中装有魂魄的瓷瓶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