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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志 浮生卷 青蛇(三)

夜晚的时候倒是不必担心他人看到可以御风而行,白天的时候却只能化作人形走,或走些偏僻之地施些缩地成寸的术法,三天后青儿终于赶到丹熏山,这里长年笼罩着瘴气,凡人不敢踏足于此,纵使是蛇类天生不惧任何毒,青儿也觉得此地让自己格外不舒服,只好等到第二日正午瘴气最为薄弱的时候进入。

进了这山林,不似外面的阳光明媚,反而格外幽暗,让人不能分辨方向,靠着蛇类的本能,寻找着鼠类的气味,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终于穿过那瘴气的包围圈,青儿双腿一软化为原型,这哪怕是正午十分,哪怕蛇类天性不惧毒,仍旧头晕目眩久久不能恢复。

“小蛇妖,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苍老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着显出几分凄凉的味道。

“我来找耳鼠。”

“找耳鼠又是为了什么。”

“杀了他们,救人。”

“这可是耳鼠的地盘,你这般说未免太失礼了吧,我观你周身并无血腥之气,怎得如今出口便妄图杀生?”

“姐姐要救城中生病的百姓,姐姐想做的事,青儿就回为姐姐完成!”

“老身手中有现成的飞鼠尸体,老身已经很久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了,你若是能和老身聊聊天,老身就将这尸身直接赠与你。可好?”

“不好,姐姐还等着青儿呢,7天之后青儿若是不回去,姐姐又要耗费自己的真气伤害自己了!”

“那老身给你讲个故事,你回答老身一个问题,如此我便将东西奉上让你离开可好?放心,小妖精。故事不长,只要你不要听着睡着就好。”

青儿点点头:“那好吧,本来我也是不想杀生的。”

那苍老的声音笑了笑:“真是有趣的小家伙,那我开始讲了。在很久以前,有一群人生活在一个地方,这里与世隔绝,却是个世外桃源,他们从天地间最开始有他们就生活在这里,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新生的小家伙带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这个世界,她聪明好动,总是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在他们生活的地方有一种东西隔离着他们与外界。这个小家伙长大了,想要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那时她有了将要结合的对象,有着父母家人兄弟姐妹,但是在成亲的前一夜,她走了,然后死了,被隔离他们与外界的东西杀死了。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外面的世界那么好奇那么期待,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了那从没人看过的另一片天地那么向往。后来越来越多的族人妄图穿越那阻止他们的东西,却从没人成功。再后来,那里只剩下一个人,他看着他的族人一个个消失在他眼前。小家伙,你说,外面真的那么好吗?”

“前辈,我们办法告诉你外面的世界究竟好不好。只是觉得,也许那些离开的人,不是为了去看外面的世界,他们只是想要自由吧。”

那苍老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自由,自由,那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放弃生命吗,放弃自己的家园吗?!大家一直在一起不好吗?”

“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自由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是不想要被困在每天醒来都一样的世界,不想要发现自己活过的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每天都是一样的,想要活的更有意义,哪怕只是能看一眼外面的阳光也好。”

“那你的自由是什么?”

“青儿的自由就是可以一直一直在姐姐身边。”

“你走吧。”说完这句话,树藤缠着一具耳鼠的尸体滑动了过来。青儿默默的接下这尸体。

“前辈,耳鼠家族只剩下您了吗。”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也许,也许,只是神为了保护你们。”

良久才听闻一句回答:“是吗,我们,却被保护到只剩我一人苟活于世。”

青儿从额间逼出一滴心头血,用树叶幻做一个青色的小杯,放在那树藤之上。

“前辈,这心头血加上您的修为,应该足够撑过这瘴气。”

“我并不想要那所谓的自由。”

“那将要成为您妻子的人,一定很想看看,如今只能您替她看了。”

“妖类统共三滴心头血,如此,我们便两清。”

再次穿过这瘴气带已是漫天繁星,没有月亮的黑夜星星显得格外好看,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还有隐隐的虫鸣。

脖间挂着一颗妖精内丹的青年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天空,眼神却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

“青儿要走了,前辈就替族人好好看看这世界吧。”

“小家伙,送你一句话,这是我用了这么多年世间才领悟到的。”

“前辈请说。”

“你要记住,这世间啊,大多数事情都是不如人意的,我们要学着接受,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

“青儿听不懂。”

“有一天,你会懂的。”

青儿冲着他轻轻作揖。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御风而去。

“真美啊。”那苍老的声音传来,却让青儿一阵心酸。只有一个人活在失去所有所爱之人的世界,又怎么会好过。

归心似箭,青儿回到许宅的时候不过是第六日傍晚。

“姐姐,我已将药带回来了!”青儿兴奋的跑进屋内,却见袅袅躺在正屋的地面,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而许仙昏倒在桌子上,青儿赶忙跑到袅袅身边:“袅袅你怎么了,袅袅你不要吓我啊,姐姐呢,发生什么了?!”

“青儿,快去救阿白,来了个老和尚,非要收服阿白!阿白引着他往西湖去了,许仙只是被阿白弄昏了而已!”

“袅袅你撑住,我去救姐姐!”

待青儿赶往湖边,只见一和尚用金钵罩住阿白,阿白的下半身已变回蛇尾,腹部微微隆起。青儿见状,拔下头上的绿纱化作双剑,刺向那和尚,却被和尚眼疾手快的躲过:“居然是条未杀过生的蛇妖,念在你修行不易,速速离去,不然就莫怪我非要斩妖除魔!”

“你先放过我姐姐!”青儿奔向阿白的方向,那和尚一收金钵,对着阿白说道:“你腹中已怀有胎儿,老衲非枉杀无辜之人,人妖结合有违天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如今这许仙尚且不知你是妖精,若是知道了必是恨不得杀你而后快,若你能回头是岸好生修行,老衲亦会饶你一命,若是你非要纠缠,就怨不得老衲了!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寻你。”语罢转身离去。

“姐姐别怕,青儿跟去杀了他,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如今姐姐腹中有子,法力不过只有平时的一半,好好保护着自己就好!”

“青儿,不许去,你不是那和尚的对手,还有三日,我们再想办法!”

“可是姐姐!”

“你不听姐姐的话了是吗,我说不许去!”

“是。”

回到许宅,袅袅已将许仙安置,正坐在大厅调养气息。

“姐姐,袅袅怎么受伤了?”青儿走到袅袅身后帮她调息。

“那和尚突然杀上门来,我刚将许仙弄昏,他一掌就过来了,我好没来得及反应,袅袅替我接下了那一掌才受了伤。”

“袅袅,多谢你了。”

“笨蛇,我都答应你帮你照顾阿白了,怎么会食言呢。”

“你俩现在立马先去把这耳鼠身体磨成的粉撒入城中所有水源,再回来商议其他事!”阿白说道。

“可是姐姐……”

“快去!”

青儿听闻此话同袅袅飞速的将城中各处水源撒入这解毒的药。待回来已是深夜。

“姐姐,怎么办,若三日之后,那和尚再杀上门来怎么办?”

“我看还是直接告诉许仙我们的身份好了,他这么爱阿白,想必是不会在意阿白的身份的,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就好了,这大千世界我就不信找不到藏身之处!”袅袅说道。

“可是姐姐不是说人类是最害怕比他们能力强的未知生物吗,只要一旦被他们发现就会使尽所有方法想要除掉我们吗?这许仙不也是人吗?又怎么能免俗?”青儿抓住阿白的胳膊:“姐姐,我们回山里去,不管这些了,这人世间的事情我们都不要管了,我们回去修行,孩子生下来之后,青儿帮姐姐照顾,大不了就是不成仙,青儿当一辈子妖精也可以!”

“胡说,青儿是要成仙的,不要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青儿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妖,青儿乖,听姐姐的话,现在就走,我会告诉相公我帮你寻得一户好人家许配出去了,以后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你回去好好修行,不要管我了!”

“姐姐这是要赶青儿走,不用的,姐姐,青儿不怕,什么都不怕,不就是个老和尚吗,大不了同归于尽,我要陪着姐姐,护着姐姐。”

“青儿你不明白吗,那我实话告诉你,我已有相公,今生最重要之人就是他和我腹中的孩儿,如今有这腹中孩儿,想必老和尚是不会伤害我的,青儿你若是赖着不走,那和尚多半不会善罢甘休,你反倒是个拖累,你不走才是真正要害我,若是你拿我当姐姐,就快走吧!”

“阿白,你怎么这么说话,青儿是想要帮你?”袅袅不敢相信阿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气急败坏的问道。

“帮我,如今她走了才是帮我,还有你,那功德已分与你了,还赖着不走吗?”

“青儿我们走,她现在被那许仙迷得不清,分不出谁为她好,若是到时候许仙知道你的身份也同那其他人一样恨不得除你而后快的时候,你别哭着找我们!”

“我自然是一己之力承担,不用你们管,你们走!”

青儿上前拉住阿白的衣袖:“姐姐,你是故意要赶我走的,青儿才不要走,青儿要留下来帮姐姐,这和尚也好,许仙也罢,这世间谁人敢伤害姐姐,青儿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阿白一巴掌打到青儿脸上:“帮我?从小到大你闯的祸,统统都是我来承担,现在你大言不惭说要帮我,好笑!我和许仙在一起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如今这样又何须你假好心,你已获取了功德,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了,我一个人大可带着许仙浪迹天涯,你这样不走,根本是想害我!你走啊,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不走,青儿不要离开姐姐!”青儿跪到地上。

阿白一把抓过青儿腰间的铃铛:“那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你姐姐了,你走。”

“姐姐不要!姐姐不要赶青儿走,青儿做错什么姐姐说就是了,青儿会改的!”青儿拽住阿白的衣角。

阿白猛地将那衣角从青儿手中拽出,一掌拍向青儿,袅袅冲过来,一把拉开青儿“阿白你疯了吗?青儿,我们走!”

青儿望向冷着脸孔看向他们的阿白:“既然姐姐这么说,青儿,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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