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啸风离开了茶楼,朝着偏僻的巷道走去,那巷子里幽幽的飘散着一股子酒香,到了最尽头是一户已亮起灯的人家,还能听到细微的谈话声,啸风想了想,轻轻跃上那屋顶,并未发出一丝声响,惬意的坐在屋顶,任凭夜风吹拂,那院中的妇人却好似有所感应一般,微微抬了抬眼,便对着自己的夫君说道:“夫君,前日不是说要去给媛儿那里送上我新给咱们孙女做的衣裳吗?不如这会就去吧,过几日便是端午,咱们酒坊怕是会格外忙呢,可没时间再去。”
那男人点点头:“夫人说的是,那我就先去了,只是怕不得要同咱们女婿喝上几杯呢。”
“好,若是喝的多了,你便在那里睡上一宿,免得这晚上走路磕磕绊绊了。”
“夫人放心,我不会多喝的,定会早些回来陪夫人的,夫人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男人憨憨的说道。
那妇人准备好东西,抿嘴一笑,颇有几分芳华绝代的意思,点点男人的头:“呆子。”
待送男人出了门,听不见那脚步声,妇人回到院中,暗暗做出戒备的模样,朗声说道:“阁下来了许久,不曾相迎实在是我施礼,只是这高处不胜寒,不妨下来说话。”
“多年不见,云禾妹妹莫不是忘了我了?”啸风纵身从那屋顶跃下。
“啸风哥哥?是你吗?”云禾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三十年前,你说想要顺从本心去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便一走了之,我们存英阁也随之解散,弟兄们有的归隐深山,有的在江湖仇杀中身亡,还有的如我一般成家立业,这些年你杳无音讯,怎么如今竟又出现了。”云禾说完这番话,将那先前的激动已完全抑制住,语气中却多了几分生硬的埋怨:“其实这些日子听了些和你相关的消息,我本以为是造谣,谁知你竟真的出世了,你可知道,我们以为你早已去世,才从不与我们联系。很多人已过上安生的生活,也不愿再过问江湖的事情,不管你这次是为何,念在往日的情分,我只想同你说,如今我们都已年过半百,半截身子入土,有了儿孙,已没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这江湖,已是后辈们的江湖了。”
啸风抬头看看那月:“云禾,你看,这月亮仍旧是当年的月亮呢。”
“可我们,已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三十年前我究竟为何离开,别人不知,想必你也是明白的。”啸风说道。
“那又如何,对我而言,那已经过去了。”
“倘若我说,那人,回来了呢。”
“不,不可能,当日是我亲自查验的,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不可能,那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休要拿那人来骗我!”云禾说道激动处,一掌拍向了啸风,那掌很是凌厉,带了十成的力气狠狠的打到了啸风的胸前,却见那啸风并未躲开,硬生生收下那掌,却倒退了几步,闷哼一声,吞咽了一下,似乎是咽下了那满口的血气。
见真的打到了啸风身上,云禾先是一惊,又脱了力,踉跄着摔倒在地,愣了半晌,抬起头,赤红着眼:“他,真的回来了吗?”
“他回来了。”啸风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恸哭的声音,云禾的泪滴在那地上,将那灰尘都惊起。
那个他,是他们一生都敬佩的人,江湖上只知道存英阁高手如云,却不知道这神秘莫测的存英阁是由一个文弱的没有一丝武力的人一手建立。那人是他们的严师,也是他们良友,更是他们的兄长。存英阁最初只是云禾,啸风和那人,三人随意取的,也并未想过会有后来的声势浩大,在存英阁的人,全是自愿而来,多多少少都受过那人的恩惠。譬如啸风,啸风最初只是流浪街头仍人欺凌的乞儿,那人其实只比啸风年长五岁,却将啸风捡了回去,教他识字教他习武,穷困时只有一碗粥,那人也是只喝汤而将米留给啸风。那人幼时家破人亡,却在乱世中挣扎求生,虽是吃了不少苦,到底是活了下来,但天赋异禀能过目不忘,看过的书便记得所有内容,更是熟知天下武学,却自己经脉有异不可习武。
云禾亦是被那人收养的,世上都称啸风一声侠盗,却不知啸风此生,偷的第一件东西,是人。
云禾亦是凄苦家庭的孩子,家人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便打算将云禾买到花楼去,云禾生的秀美,小小年纪便被卖了个好价钱,他的父母拿了钱便不再看哭闹的云禾,狠心走掉了。入夜十分,在那人的指导下,啸风将云禾偷了出来,从此,云禾便也跟在了那人身边。
可惜的是,命运从不会给人一帆风顺的生活,那时候,在江湖上他年少成名,云禾亦是人称一声“诡医仙“,存英阁亦是名声赫赫。
那日啸风与当今的武林盟主一战而胜,想要回去告诉那人这个消息,谁知道听到的却是他的死讯,那人经脉有异本就活不过二十五岁。
那人一死,啸风解散了存英阁,又拒了武林盟主,江湖传言便是他云游四方去了。云禾只当他是痛彻心扉,谁知他带着那人的尸身不辞而别,一走便是三十年。
最初云禾是相信过啸风有办法可以救活那人的,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没有一丝消息传来,云禾等啊等,一年,两年,十年,等到她终于心死,甚至认为连啸风也死了,她终于决定不再等了,开始过安稳的生活。
“三十年前,我带走他,是因为我听说有一种方法,一种很久之前传下来的方法,但无人知道会不会成功,只是有那一丝希望。他经脉有异,所以那时你以为他已死去,后来我才知那不过是一种假死状态,陷入永久的昏迷,再也不会苏醒,唯一的方法是,让一个有着强大内力的人每一日疏导他的经脉,并每天喂他一勺这人的鲜血做药引才可以。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次醒来,所以我离开了,我不敢给你和别的弟兄们不确定的希望。如果会失败,那再一次的伤心就由我一人承受。“啸风说道这里,取下斗笠,脸色一片苍白,脸颊消瘦,这种情况是长年取血才会有的。啸风笑了笑:“现在我能告诉你,山行哥哥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