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姑娘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入目的是一个颇有几分年纪的老伯,正颤颤巍巍的站在身后的亭子处对着二人。
他将那伸出去的手收回,又见那姑娘朝着他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是我祖父,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愿让别人接触我呢。”
说完那姑娘便朝着那老伯处走过去,姑娘身手很是矫健,不过几步,然后一个轻跳便到了亭子里,才站稳了脚,一抬头便看到他已站在那老伯面前。
“我竟没发现你已先我而到,果真是好身手啊!”那姑娘娇憨的一笑。
那老伯带着警惕的神情看向他:“栀娓顽皮惊扰到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只是她的病寻常人是看不得的,就不劳烦先生了。”
他挑眉轻笑:“倘若,我不是那寻常人呢。”周遭微风轻起,巧妙的将声音封在这一处,外人朝着这看来,只能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亭子,倒是阿桐在风起时回望一眼,接收到他安抚的眼神方转过头继续看着快要进入尾声的皮影戏。
“先生想要怎样?”老伯已将栀娓牢牢的护在身后,戒备的眼神打量着他,栀娓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惊觉这似乎是有超出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便顺从的躲在了自己祖父的身后,又怯怯的探出眼来带着惊异望着他。
他微微叹息:“你这样又是何必呢?”
老伯并不回话,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的轨迹,谁也无法阻挡也无法逃离,躲得过一时又怎样,一切的结局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苟延残喘了几年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伤悲和烦恼,这是你想要的吗?你从来不曾这样怀疑过吗?”
“我所做的一切同先生并无干系,我也不曾祸害到别人,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一个。”老伯的眼神带着坚定说道。
皮影戏已经结束,果真,结局是那出征的丈夫最终剃度出家长伴青灯古佛,阿桐在退散的人潮中微微晃了晃就不让人察觉的到了他身边,唯一觉得奇怪的是那几个共享了阿桐零嘴的孩童,还四处张望的在寻找阿桐。
阿桐扯了扯他的衣角,望向他:“大人,那出戏阿桐不喜欢。”
他笑了笑,牵过孩子的手:“我也不喜欢,但眼前这出戏,我想,阿桐是有兴趣看看都的。”
栀娓越发的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实在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他并不答话,只是望向那个老伯:“你,不准备告诉她吗。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你总是会死的,如果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非要妄图留住不该残存于世的灵魂,六道轮回不会再给你做人的机会,而她,最终会迷失自我,在这人间受尽苦楚折磨,告诉你如何留住她的人,可曾告诉你这些?”
那老伯的眼神终于发生变化,带着不可置信望着他说道:“那人,并不曾说过这些,我不怕今后轮回再也无法做人,只是她,她,她却要受尽人间苦楚吗?”
“她身上的腐臭已经越来越重了吧?靠脂粉已经掩盖不住,随着时间越长,腐臭会越来越明显,甚至会吸引来各种喜食腐肉的动物,她的记忆从开始的二十年清空一次再到十年清空一次,再变成每五年就会忘记所有,如今是每隔一年便会忘记吧,到后来,她会开始每一天都记不得自己是谁,再到每个时辰,直到她彻底失去自我意识,这样的灵魂,一向最受魔人喜欢,这么多年,你便是在给魔人创造最美味的食物。”他的声音越发的冷,甚至带着几分残忍,咄咄逼人的话一句句向那老伯刺去。
那老伯忍不住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栀娓见状怒瞪他一眼,然后慌忙跟着蹲下身扶住老伯,嘴里说道:“祖父,祖父,您没事吧,您这是怎么了?”
老伯的目光变得浑浊,鼻翼微微抽动,几个喘息之后,终于眼框一红,大滴的泪落下,老伯望着栀娓,声音沙哑又带着悲切:“栀娓啊……栀娓啊……”
栀娓从不曾见过祖父这般失态的模样,一时愣在原地,只呆呆的看着哭泣的祖父。
老伯的手缓缓的伸向栀娓的脸,触碰着她娇嫩的皮肤:“是我太自私,是我对不住你啊,栀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