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九面色从容淡定地问她：“公主殿下最近是有什么疑虑吗？”

銮国公主微微叹息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尘九小师傅若能解我心结，我定虔心回报。”

尘九一面手捻佛珠，一面道：“贫僧若能解公主殿下心结，是公主殿下与佛有缘，贫僧不求回报。”

銮国公主目视远处，似乎在想什么极为沉重的事情。

“尘九小师傅，人与天斗，结局会如何？”

銮国公主本以为自己这个问题，会让还是沙弥的尘九犯难，却不料那沙弥沉着泰然，说道：“明知天命不可违，却偏要逆天而行，这是执着，也是痴念。”

“尘九小师傅，我应该阻止这场痴念吗？”銮国那双明眸里流转的又何尝不是痴念？

尘九道了句：“该来的终归会来，公主殿下如果能够阻止这场痴念，又怎会在这里向贫僧问禅？”

尘九的话点醒了銮国公主，是啊，如果她真的有阻止这场痴念的能力，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

该来的，终归会来……

銮国公主想对尘九道一声谢，话还未出口，眼泪便流出来了。

擦拭了眼泪，銮国公主让自己稍稍冷静了些，接着对尘九道：“小师傅从天竺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不知是否习惯。”

尘九道了句感谢，说一切还好。

銮国公主点点头，“不管怎样，小师傅还是小心一些微妙。”

尘九再次道了声谢，迟疑片刻后，尘九道：“听闻成都府出了地狱新娘的大案，公主殿下也要注意安危。”

尘九说完，对銮国公主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小师傅！”銮国公主的声音略微有些冷。

尘九站定，目光如初。

銮国公主看向尘九，面色已恢复如常，声音也恢复了平常的柔和：“不知小师傅是从何处听说了地狱新娘的案子。”

尘九道：“尘九今日上山，途中化斋时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也许这是闲散之人捏造出来的事情，不过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为好。”

尘九的声音空灵像梵音一般，又温润柔和，听在銮国公主的耳朵里甚是受用。

銮国公主微微点头，“谢小师傅，本宫会多加注意的。”

銮国公主和尘九各自离开。

銮国公主走出好几丈后，忍不住转过头去。当她看着尘九的背影时，忍不住疑惑：“这小僧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莫非他看到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别人看不见，只有少数人才能看见的，叫秘密。

当銮国公主走出菩提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菩提寺下等她的秦漠。

秦漠负手而立，盎然挺胸，一身合身的交领长袍，脚着黑皮靴，让他魁梧的身形显得纤弱了些，却恰到好处，大有谦谦公子的芳华。

銮国公主隐约觉得心头一动，不过刹那之后，她的理智便让她驱赶走了那一刹那的心动。

回宫路上，銮国公主坐在步辇中，眉眼低垂，似在沉思。

行至一陡峭路段时，銮国公主受不住颠簸，觉得心烦意乱，便让宫女将步辇的重帘卷上，好让清风透来。

銮国公主刚抬手，准备使唤宫女，身体便僵硬了下，视线也微微一颤。

一直跟在步辇左右的一名宫女问她：“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銮国公主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对那宫女道：“没事，继续走吧。”

宫女退下，銮国公主收回了手。

但她却没有收回视线。

銮国公主依旧看向远处，目光所及之处，一方黑褐色的大石头立在土堆之后，而大石后面则立着一根土褐色的大树。

每根弯曲的树干都有碗口大小，肆意而扭曲，像是饱受摧残的灵魂肆意发泄着它的冤屈。

虽是夏日，那树干上却不见一片叶子，连残败的枯叶也没有。

銮国公主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地后倾了一下，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隙。

那枯树的树干上似乎插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銮国公主分明看见，那树干上是一把把匕首。

“血……”

銮国公主失声自语。

重帘外，秦漠隐约感觉銮国公主有些异样，可是，厚厚的帘子遮住了銮国的身影，让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对于銮国公主喃喃自语的那个字，他根本没有听清。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秦漠关切地询问。

步辇内，銮国收敛了苍白的面色，慌乱的眼神，用平常语气清冷地回应秦漠：“本宫能有何事？”

秦漠见她一如平常那般清冷，这才放心下来。

步辇即将入皇宫时，銮国忽然撩起了重帘。

“大将军。”

銮国目视前方，依旧清冷模样。

秦漠上前，恭敬问她：“公主何事？”

銮国问道：“多年无战事，你这个大将军最近在忙些什么？”

秦漠道：“皇上和太子殿下让末将做什么，末将就做什么。比如今日，末将便是奉太子殿下的旨意陪同公主殿下到菩提寺礼佛。”

銮国点头，“你向来听皇兄的。”

秦漠道：“末将愿为皇上、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肝脑涂地。”

銮国放下重帘，有些倦怠地说道：“本宫哪里需要你肝脑涂地，大将军还是好生为父皇、皇兄效命好了。”

其实秦漠知道銮国公主想从他这里听到什么消息，只是她不想主动开口问罢了，能在这入宫前把他叫到身边来，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秦漠佯装没有听到銮国冰冷的话，依旧恭敬，佯装无意地说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现在已经多年没有战事了。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操练兵马都不可荒废。”

“操练兵马？”銮国公主不明白秦漠为何忽然说这些。

秦漠则道：“是的。明日，末将便会重回军营，负责操练兵马。”

銮国心中狐疑。

秦漠堪称太子殿下的左臂右膀，这么多年来，每当太子遇到棘手的事情，都会把秦漠带在身边。

銮国很多年前就听皇兄说过，带一个秦漠在身边，比带一堆幕僚在身边都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