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贼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们所说的,听起来头头是道,实际上仍有破绽。”
“哦?”素锦面色从容,似乎刚才童舒荼的那一番话让她茅塞顿开,不管这匪贼说什么,她都能应对自如了。
“八卦有阴阳制衡一说,也就是说一阴一阳方为平衡,阴指女人,阳指男人。如果真如你们所说,这七人的命相、死亡方位都和八卦一一对应,为何东南方的掘墓人是个男人?东南方位属阴,应当是个女人才对。”
匪贼看定童舒荼,两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如同一头被逼急了的猛兽,准备随时把童舒荼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女给吞了。
素锦看到童舒荼的眼眸深处流转着一丝紧张,她微微侧身,用身体稍稍挡住了匪贼的目光,让匪贼不再逼迫着童舒荼,只能看着她素锦。
素锦沉思片刻后眼眸中精光流转,诱人的红唇轻启:“一点小把戏罢了,你也好意思提出来问。”
素锦弯身捏住了匪贼的下巴,那匪贼心里涌起一股屈辱感,倔强地把头偏向了一遍,素锦啪啪拍了两下匪贼的脸,那匪贼在尝了素锦的巴掌滋味后,此时完全不敢妄动。
只听素锦说道:“死于东南方悦来客栈的掘墓人,实际上是个女的。她和死于正北方的那位掘墓人是一对兄妹,可怜他们俩没掘到宝贝不说,还把性命搭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女人?”匪贼惊疑。
素锦笑了起来:“你竟然问一个仵作,怎会知晓一具死尸是男是女。”说完,素锦再次笑了起来,笑得讽刺,也笑得妩媚动人。
童舒荼听完素锦的话,也才终于明了了。她之前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她和这匪贼的想法一样,如果这七人的一切都和八卦相对应,为何东南方的那位是个男人?
原来她女扮男装!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匪贼惊叹地看着眼前的三人,如果说他们败给了苏渐离,或许还想得通。可第一神探苏渐离从头到尾根本就没说几个字,他只是斜靠在椅子上,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
匪贼的视线穿过素锦的肩头锁定童舒荼,心中生疑,这个女人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绣女?她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她本来就还只是一个孩子,可为什么她说得头头是道,一阵见血?
被素锦挡住的童舒荼只觉得那匪贼的目光太过逼人,不甘和恨意都在那双眼睛里越来越浓烈。
匪贼直直盯着童舒荼说道:“既然你们说出了你们的分析,我也该说说这八卦离魂案背后的秘密了。”
匪贼这话让素锦和童舒荼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你们说的不假,这七人和八卦一一对应。但有一点你们没说对,并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而是天道责罚。”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苏渐离轻笑一声:“天道?”
苏渐离倾身凝视着匪贼,让匪贼有一种被冰水浇灌的冰冷僵硬之感。
“恐怕你连天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过是听几个算命的蛊惑了两句,就也摇头晃脑地端起了地仙的姿态。”
苏渐离的话如一把利刃,劈开了匪贼的盔甲。
匪贼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苏渐离不仅戳中了他的心思,更猜到命他来添香暖阁杀人的是一算命先生。
其实,对苏渐离来说,猜到操控这一切的是算命先生并不难。
普天之下,通晓周易八卦的人或许不少,但能把一切计算得如此周密的,就不多了。对方很有可能是每天都和八卦之经打交道的人。
什么人几乎每天都和周易八卦打交道?
道士和算命先生。
苏渐离之所以确定对方是算命先生,而不是道士,则是因为蜀地的道士多高风亮节,出道是为了求得自身心境安宁,无心叨扰他人的生活,对害人性命之事更是十分避讳。
可算命先生就不同了,算命先生多是为了讨一口生活。虽然其中不乏有节气和底线之人,但更多的是为了多得银钱,会故意捏造谎言,甚至装神弄鬼。而且,世上诸多事情,但凡和银钱沾边,就很容易往歪处发展。
只要给足好处,让他们杀人,他们也会照做。甚至让他们装神弄鬼、连杀数人,他们也是做得出来的。
最为关键的是,苏渐离在上月已经留意到一个算命先生,他在蜀地似乎很是吃得开,尤其是把一些走水路行商的商贩吃得死死的。
苏渐离相信,处理完眼前的事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这位算命先生见面了。
匪贼见自己惯用的一套说辞,到了苏渐离这里根本说不下去,恼羞成怒之际,加重了语气低吼了起来:“你们当真以为你们救下了那绣女吗?不,就算我不杀她,她也一样会死。”
忽然,那匪贼的面色涨成了猪肝红,童舒荼惊得睫毛轻颤了下。
素锦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正当她要出手阻止那匪贼的动作时,却见那匪贼已经喷出一口血,接着倒地身亡。
苏渐离却连看都没看那匪贼一眼,慵懒一抬手,侍卫便麻利地处理起这匪贼的尸首来。
“先前那位绣娘去哪儿了?”苏渐离问。
素锦见侍卫们低头不语,眉头微动了下,“去追。”
侍卫们纷纷离开了绣女房间。
“苏大人,莫非您觉得这位匪贼所说的话会应验?”素锦问坐在椅子上正沉思的苏渐离。
苏渐离并未回应素锦,依旧若有所思。
“苏大人,”童舒荼忽然开口了。
苏渐离看向童舒荼,这才看到——不知何时童舒荼的手中多了一方素白色的手绢。童舒荼把手绢递向苏渐离,素锦为其接过,呈递到苏渐离手中。
苏渐离张开手绢的刹那,眉心颤动了下。
这一细微的表情落入了素锦的眼眸中,苏渐离早已习惯不显山露水,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真正读到他内心的想法,一方手绢而已,为何会让苏渐离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素锦微微侧身,看向那手绢。
那手绢上竟然绣着黄豆大小的字:孤女侥幸逃阎罗,姑苏桥外命克卯,万卦归一,终回乾坤。
“怎么会这样?”素锦皱眉。
童舒荼也看到了那手绢上的字,眉头也紧皱起来。
素锦忍不住说道:“这手绢上的意思是说,先前那名绣娘,虽然因为我们的忽然出现,侥幸逃脱了阎罗索命,但依旧会在姑苏城的一座桥下死去,而死去的时辰由寅时变为卯时。如此一来,阎罗索命成功,其魂魄终于回到了八卦盘中。”
童舒荼不禁说道:“可是这里是蜀国,距离姑苏城有千里之遥,这绣娘在寅时被我们救下,又怎么可能在卯时死去?”
短短一刻钟的间隙,她就能从蜀国前往姑苏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一直没说话的苏渐离忽然从座椅上起身,童舒荼和素锦紧跟了上去。
当他们出了“添香暖阁”后,只见苏渐离对属下人吩咐道:“把方圆两里之内的桥全部包围,寻那绣娘。”
苏渐离在吩咐属下事情时,素锦忍不住看了一眼眉头微拧的童舒荼,“你觉得这手绢上所说的事情会应验?”
“嗯。”童舒荼不冷不淡地回应。
素锦疑惑:“莫非你真以为这绣娘会在一刻钟的时间内离开蜀国,出现在姑苏城?难不成她长了翅膀?又或者说会法术?”
素锦伸出指甲修长的手指撩了一下被微风拨乱的头发,童舒荼只余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被她的妩媚给深深震撼了。
果真是女人千样,各有不同。
童舒荼看着苏渐离的背影:“苏大人命人包围四周的桥梁,不就是告诉我们,那绣娘并不会去千里之外的姑苏城吗?”
素锦恍然大悟:“童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位绣娘并不是真的去了千里之外的姑苏城,而是死在了一座名叫姑苏的桥上?”
童舒荼点头。
片刻之后,有侍卫把一本瑠璃色封皮卷宗交到了苏渐离的手里。
“那是什么?”童舒荼忍不住轻声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