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傻眼了的何县令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看了一眼苏渐离后,转而对那仍不甘心的老夫妇说道:“肃静肃静!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而在何县令说话时,苏渐离的随身带的武官已将那对发狂的夫妇架到了一旁。
两夫妇还在咒骂着,各种难听的话都从他们嘴里蹦了出来。
童舒荼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每呼吸一次,喉咙就会痛一次。
稍有缓和之后,童舒荼便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地上的两根布巾上。这两根布巾,恰是这对夫妇勒童舒荼的布巾。
“老板娘,身为绣娘,在选料子时都会带上个人的喜好,不管这料子是用来做什么的,都会按着自己的喜好来选。你选的是素白桜色的布巾,这也正说明你是偏爱素色的。而刘老板选择的是茶色棉布,这……”
童舒荼似是看见了什么,声音微顿了下,这才继续道:“这也正说明刘老板更偏好暗色。”
童舒荼的喉咙一阵干痒,轻咳了两声后,转而看向何县令:“不知何大人能否告知,差爷们在死亡现场找到的是何种质地、颜色的作案工具?”
何县令被童舒荼这一番动静给搅得云里雾里的,语气飘忽地回应着:“褐色麻布啊!这有什么问题?”
童舒荼面色恢复了不少,语气也更为顺畅:“如果我真的要杀文绣坊小姐刘纤纤,断然不会选择褐色麻布。就算要选择麻布这一质地,也绝对不会选择褐色,这很显然是男人更偏好的一种选择。”
童舒荼见那何县令欲开口说话,生怕他强势定案,不给她分辨的机会,便抢先说道:“更何况,判词上说,我童舒荼在被刘纤纤长兄刘墉撞破后,又将其毒杀当场。试问县令大人,我一介柔弱女子又怎么能制得服一百八十斤的刘墉?就算侥幸制服,为何不会引来他人注意?反而能将毒药灌入其嘴里?”
何县令一脸茫然,转而看向身侧方的文书。文书眼珠一转,对童舒荼道:“刘纤纤夺你嫁衣,你心怀不满,蓄意已久,所以,很有可能在刘墉进入新房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童舒荼目光十分坚定:“如果我蓄谋已久,那就更不可能会选择一条褐色麻布了。再者,平日里文绣坊对所有绣女管教甚严,我根本就没见过刘墉,只知道刘老板有个很会做生意的儿子,就连刘墉这个名字还是案发后,我从旁人的嘴里听来的。”
童舒荼见大家默然,尤其是刘纤纤的娘深感疑虑,童舒荼又道:“刘墉身为刘纤纤兄长,平时和刘纤纤在一起说话做事都十分妥当,唯独进入刘纤纤新房似有说不通的地方。”
童舒荼一句话,把刘纤纤的双亲算是给彻底激怒了。他们暴跳如雷,指着童舒荼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这个杀人犯!杀了我女儿,残害我女儿!现在还想辱没她的名声吗?”
童舒荼紧张地握手成拳,大拇指掐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上,强定了心神:“二位大人,我并没有想辱没刘纤纤名声的意思。我们可以还原一下刘纤纤新婚当夜的情况,新婚当夜,新郎还在和众人敬酒,正喝得尽兴,还没前往新房。至于其他人就更不会踏入新房所在的内院了,可为何刘墉会去?必然是因为刘墉看到了什么人闯入内院。”
刘纤纤的爹对着童舒荼破口大骂:“闯入内院杀人作案的不正是你吗?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苏渐离捏起惊堂木就敲在了公案上,吓得刘纤纤父亲浑身一颤,“肃静!”苏渐离声音不大,却清冷威严,令人生畏。
童舒荼见终于安静下来便又道:“二位大人,先前民女已经说了,民女和刘墉并不认识。如果刘墉当日在新娘内院看见的是一个陌生人,第一反应必然是大声呵斥或喊叫,最不济也会将其拦住,并不会偷偷尾随进去。也就是说,刘墉当日所见之人,是和他十分相熟的人。”
文绣坊老板越发狂躁起来,大骂童舒荼:“贱人!你杀了我家纤纤,现在还想……”
啪——
惊堂木的声音兀的响起,刘纤纤的爹尽管百般不情愿,却也只能闭嘴。闭嘴的他仍旧瞪着童舒荼,嘴角肆意扯动着,仍在默声咒骂。
童舒荼的目光扫了一眼刘纤纤父亲,便道:“根据何县令先前所念诵的卷宗细节来看,刘墉自进入新房到被毒害,一共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在这半个时辰里,刘墉都没有喊叫。如果刘墉在初次见到有人闯入新房时,只是一时疑虑没有喊叫,那他看见对方杀害新娘,又为何仍不做声?这只能证明刘墉见到之人不仅是相熟之人,更是和新娘和他都有极为密切关系的人。”
“此人是谁?”何县令和他的文书,以及刘纤纤的双亲都问了起来。
尤其是刘纤纤的母亲,她距离童舒荼最近,恨不得把童舒荼的脑袋扒开,以立即知晓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所以问得极为迫切,仿佛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刘纤纤父亲瞳孔微缩,似是不相信童舒荼的推断。
但他还是蠕动着两片嘴唇,小声低语着:“莫非是白楚文那小子?”
童舒荼那双越发冷静沉着的眼睛看向刘纤纤的母亲,刘纤纤的母亲听到新郎官的名字——“白楚文”三个字后,面色一阵惨白,目光涣散,似乎正头晕目眩。她急切地想要将凶犯绳之以法,所以转身朝苏渐离奔了去。
忽然——
刘纤纤母亲“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也不知怎的,她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干瘦的身体栽倒在地上。
先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童舒荼身上,此刻,齐刷刷地挪到了刘纤纤母亲的身上。
刘纤纤母亲惨白的脸慢慢泛红,本能地伸手抱住膝盖,紧咬着牙关忍着疼,像是受伤不轻。
苏渐离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童舒荼,又顺着童舒荼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刘纤纤父亲。何县令以及文书和衙役们的目光也沿着苏渐离目光的轨迹落在了刘纤纤父亲身上。
刘老板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高度紧张的他似乎有些恍惚。
“刘老板不打算扶起老伴儿吗?”苏渐离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似是无意。
头发花白的刘老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弯下身搀扶起刘纤纤母亲,刘纤纤的母亲扫了一眼刘老板,似是不乐意但又没别的办法,只有顺着他的搀扶勉强站起身来。
刘老板搀扶起夫人后,便松了手,站到了一边。
“夫人,您们夫妻的感情僵冷很多年了吧?否则,为何你摔倒在地,身为夫君的刘老板却忘了将你搀扶起来?”
听到声音后,刘纤纤的母亲才疑惑地抬起眼来看向童舒荼:“你想说什么?我们夫妻二人关系如何,与我闺女的命案又有什么关系?”
童舒荼却目光坚定:“夫人先别激动,不如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