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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河图 第一卷: 第65章:豆蔻天香

初夏的清晨,霞光万丈,凉风阵阵。

段掌事站在游廊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暗自道:“今天恐有大雨,就别出去买红花了。”

段掌事身后的清歌弯身应道:“知道了。”

“君掌事昨日把童绣女叫去后,什么时候回来的?”段掌事往绣坊走去,例行检查绣娘们所作的绣品。

清歌碎步跟在段掌事身后,依旧弯着身。明明是谦卑的姿态,可清歌身上却总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素雅气质。

“童绣女入夜后就回来了,带着从转运司锦院拿回来的绣品。”清歌道。

段掌事脚步未停,眉头轻蹙。

“哦?君大人找她不是想让她做绣品吗?怎么反而让她拿回一幅绣品?”

段掌事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清歌也深感疑虑:“奴婢也不大明白。”

段掌事忽然停下了脚步,折身从右手边的石阶走去。

当段掌事来到童舒荼的房间时,童舒荼的房间里还点着一盏油灯。

清歌叩了好一阵房门,房门才嘎吱一声缓缓开启。

开门的童舒荼打着哈欠,一脸倦意。当她看到清歌时,疲倦苍白的脸上晕开一朵柔和的笑:“清歌,你来了。”

清歌微微侧了下身,童舒荼这才看见段掌事,她立即弯身行礼:“段掌事。”

段掌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听清歌说,你昨夜从转运司锦院带回一幅绣品。”

童舒荼把段掌事和清歌请到了房间,房间里那张一丈来长的绣案上正摆放着一幅绣品,这正是童舒荼从转运司锦院带回来的《画云台山记》。

段掌事走到绣案前,认真端凝起来。

段掌事自然知道这幅绣品是君非花花了一年才绣成的得意之作,所以,当她看到绣品右下角那一团污渍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寒气。

段掌事看向一旁的童舒荼,在段掌事眼里,童舒荼还是个孩子,不管她的眼睛如何内敛沉稳,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都会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丝稚气,尤其是她头上的飞仙髻,总是在提醒着世人,她还尚未及笄。

女子十五及笄,于每年三月初三和同龄女子一道参礼。

今年初春三月,童舒荼身陷命案,又无双亲主持,注定这场及笄之礼和她无关。

女子及笄之前,喜梳飞仙髻、自然垂下的丱发、平髻、百花分肖髻。

其中,百花分肖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视为处子的象征。

行了及笄之礼后,方可盘发钗簪。

童舒荼年少稚小,真的能代锦绣坊承担转运司锦院下达的重任?

“你打算怎么做?”段掌事轻柔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心疼。

童舒荼说道:“这是君大人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绣好的,若是作废实在可惜。”

“掌事大人的意思呢?”段掌事问。

童舒荼说道:“掌事大人本打算让我绣一幅出来,不过我觉得这么珍贵的绣品就这么作废了实在太可惜,所以我打算想办法把这些污渍清洗干净。”

段掌事忽然微蹙起了眉头,童舒荼疑惑起来。

如果能洗掉污渍,不是一件大好事吗?为何段掌事却不这么认为?

段掌事看向身后侧的清歌:“你去绣坊例行检查,做好相关笔札,待我得空了再看。”

清歌退下后,段掌事关上了房门,吹掉了那盏在晨光中显得苍白的凤凰托盘青瓷灯。

“你确定你能洗干净?”

万丈霞光透过素白窗户纸投射进来,映照得绣案上的绣品恢弘大气。

段掌事伸出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这幅堪称绝色的绣品。

童舒荼说道:“我也不敢保证,但我在通州的时候,见过母亲打理沾染了污渍的绣品。”

段掌事说道:“通常绣品沾染污渍,都会用白醋浸泡,再轻轻揉搓。”

“可是——”

段掌事站起身来,目光落在童舒荼的发髻上。

“这样一来,绣品也会变得毛糙。虽然不细看的话并不会发现这一点,但是君掌事是什么人,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绣品有任何一丝瑕疵。更何况这幅绣品是摆在议事厅的,若是被人发现这绣品有瑕疵,打的可是他这个掌事大人的脸。”

段掌事不是吓童舒荼,而是想让童舒荼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本以为童舒荼会因她说的这一席话而放弃清洗绣品的念头,即便不放弃也会面露慌乱,却没想到,这少女眼眸中眸光深邃,目光依旧坚定。

童舒荼面带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笃定:“段掌事,用白醋的话确实会让丝线受损,揉搓绣品也会让绣品变得毛糙,但是如果我用我母亲所用的方法,绝不会损坏绣品。”

段掌事微微叹息一声,“你当真不知道君掌事为何要让你绣这幅绣品吗?”

段掌事话尽于此,不再往下细说。

童舒荼的眸光微滞了下,但下一刻,她便脸带微笑,对段掌事说道:“我一定可以洗干净的,若是办不到,我再按君掌事的意思做。”

段掌事真不知道童舒荼是真的没听懂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还是佯装没有听懂。

罢了,她本不该管这么多。

段掌事对童舒荼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便多说。你打算怎么洗?”

童舒荼说道:“先用乳汁反复浸泡几次……”

童舒荼刚开口就犯难了,“不过,附近似乎并没有正孕育孩子的女人。”

段掌事问她:“牛乳如何?”

童舒荼眼眸放光:“牛乳也可以,段掌事知道哪里有牛乳吗?”

段掌事说道:“我等会儿让清歌去取。”

段掌事说完,扫视了一眼房间,“这里光线不大好,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童舒荼对这里已经很满意了,她刚来锦绣坊就可以独得一房,又怎会不习惯。

段掌事见她满意,轻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童舒荼看着段掌事离开的背影,心事重重。

她的脑海里回响着段掌事之前所说的那句:“你当真不知道君掌事为何要让你绣这幅绣品吗?”

童舒荼的手抚摸着《画云台山记》上的污渍,这是葡萄美酒留下的印记,一朵触目的殷红,像醉意昏沉的画师随意泼墨留下的印记。

这幅《画云台山记》挂在正位之后,距离议事厅正位有好几步之遥,酒水怎会洒到这画作上去?

更何况,转运司锦院的议事厅接待的都是非常重要的客人,饮酒喝茶都十分恭谨,又怎么会随性到四处泼酒撒欢?

他——是故意为之吧。

毁了自己花费了一年才做出点得意之作,究竟要布一个怎样的局?

童舒荼隐约感到这个局和《锦绣河图》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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