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说道：“根据盐商赫连敬的供词，我们已经有理由抓捕这名鬼侍了。不过，正如苏大人所说，此人非常神秘，要抓到他，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素锦自知明日一早就要开堂，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她又补充道：“不过苏大人放心，我们务必会在明日早上之前抓捕到鬼侍。”

苏渐离却说道：“就算抓不到他，明天也要照旧开堂。”

接着，苏渐离说了一句让素锦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句话。

他说：“而且，真相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是廷尉，主掌刑狱。多年以来，他为了成为廷尉，为了可以堂堂正正地查案，步步为营，不管身在何种官职，都穷尽智谋破案。而今终于成为了蜀国廷尉大人，却说真相不重要？

如果真相真的不重要，他们这么些日子以来，为《八卦离魂案》所作的努力又算什么？

这些都是素锦心中的疑惑。

素锦的脑袋快速地转动着，余光时不时地打量童舒荼，她决不允许再出现，童舒荼能想到而她却没有想到的情况。

看着童舒荼面色淡定，脸上毫无疑虑，素锦的身体一软，有种想要晕眩之感。

她——到底还是败给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小绣女了么？

素锦不服气，她宁可听苏渐离亲口说出为什么真相不重要，也绝不想听童舒荼说出这问题的答案。所以，她直接开口问道：“大人，判案不就讲究真相吗？为什么大人您说真相不重要？”

苏渐离看向素锦：“因为，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案子的某些真相。”

他的目的是什么？

素锦的身体又一软，在心里暗自呢喃：他的真正目的是《锦绣河图》，究竟是谁做了《八卦离魂案》一点都不重要。

一旁的童舒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苏渐离。

素锦注意到童舒荼神情的变化后，诧异地看着童舒荼。

童舒荼忍不住问苏渐离：“苏大人的意思是，明天的审案，苏大人会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判案，并不会按着案情真相来判案吗？”

苏渐离没有回应童舒荼，算是默认吧。

童舒荼一双被修得精巧的小山眉紧蹙在一起，急切得像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

“苏大人……”

“本官心中自有定论！”

她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苏渐离便强势打断了她。

刹那之后，苏渐离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捉摸不透的背影。’

童舒荼固执地凝望着苏渐离的背影，几乎一字一顿地问：“大人已经决定明日要让那鬼侍顶替这罪名吗？”

苏渐离忽然转过身来，修长的腿往前垮了两三步便来到了童舒荼的跟前，居高凝视而霸道强势地看定童舒荼，“那你说说，本官应该怎么做？”

苏渐离的双眼弥漫着红血丝，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动了真性情，童舒荼和素锦都被他这模样给吓了一跳。

苏渐离意识到自己太过强势后，直接背过了身去。

素锦本以为，童舒荼虽然聪慧，但毕竟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子，被苏渐离这一吓，应该会知难而退，甚至会对苏渐离有所抗拒。

可是，出乎素锦意料的是，童舒荼竟然克服了怯意，坚持用她那柔弱如三月青草的声音说道：“大人，真相就是真相，我们不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随便捏造一个真相。否则，我们和制造《八卦离魂案》的幕后推手又有什么区别？”

“你当真这么在意真相？”苏渐离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

这丝无奈，并没有引起童舒荼的注意，反而让一旁的素锦心生疼痛。她跟随苏渐离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

真不知是《锦绣河图》让他失了分寸，还是这位小小的绣女让他乱了心智。

隐约中，素锦希望《锦绣河图》案能尽快结案。如此一来，童舒荼便对苏渐离没有了任何用处，一切就又回到了当初只有她素锦一人在苏渐离身边出谋划策的日子。

虽然，在那些日子里，苏渐离并没有像看童舒荼那般看过她。可是至少，她是安心的。

素锦有些恍惚，耳边传来童舒荼坚定的声音：“是的。”

她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却永远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

素锦开始觉得有些乏了，不知是童舒荼让她感到疲惫，还是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为了接近真相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苏渐离并未回头，他只是轻叹着说道：“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给你一个真相。”

苏渐离轻轻巧巧一句话，童舒荼发现自己竟深信不疑。

“我……知道了。”童舒荼像是明白了他的无奈。

素锦内里涌起一丝酸楚，似有雾气蒙过双眼。

“大人，你们慢慢谈吧，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明日所需的卷宗需要整理。”

她的嘴角含笑，眼里依旧带着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劲儿。说完，素锦转身离开了书房。

转身的刹那，一滴晶莹的泪，无力地滑落。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他救她时的场景，他拥她入怀，用生命护着她。相比之下，他对童舒荼却要寡淡得多，她出现时，他一脸的不耐烦，甚至带着几分厌恶。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对童舒荼更上心？莫非，他已在不经意间动心？

一个成熟的妩媚女人，善分析，懂人心，知分寸。

一个青涩的平淡少女，虽莽撞，总胆怯，却智慧无双。

她们二人，究竟谁更好？

素锦不愿比较，虽他吧。

她在心中暗自呢喃：只要等这场案子结了，就好了。到时候我一定为她办一场欢送宴，我一定敬她一杯。之后我再喝个酩酊大醉，痛痛快快地欢笑一场，又或者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素锦离开之后，童舒荼亦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开堂审案，一如苏渐离心中所想那般发展。

堂上跪着赫连敬和骆开元，就连鬼侍也被抓了回来。其余涉案之人共计三十八名。

最开始的时候，骆开元一脸的不屑，他相信没有人能够抓住鬼侍，因为他从骨子里相信鬼侍不是凡人所能控制的。这么多年来，从来都不是他骆开元料事如神，而是背后这鬼侍太过玄妙，总能言重他的种种。

也是鬼侍让他开始算命，没错，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鬼侍在算命。他告诉骆开元应该跟谁算，应该怎么算。

在骆开元心里，鬼侍并非阴阳人，而是真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