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沉闷地“嗯”了一声。
童舒荼直接问道：“为何？”
如果童舒荼没有听漏任何一个细节的话，昨天夜里发生的那起命案，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真要说这起案子和《锦绣河图》有什么关系的话，那也只有死者的身份——绣娘。
可是，绣娘也是人，是万千身份中的一种。不能仅仅因为死者是绣娘，就判定这和《锦绣河图》有关。
素锦没有直接回答童舒荼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天竺沙弥尘九对你说的那件诡异之事？”
“波斯鬼面人？”童舒荼问。
素锦点头。
素锦说道：“捕役们去查过了，鬼面人围在中间的那名死者，生前是一名绣娘。昨夜，同样丧命于城西沟渠的那女人，生前也是一名绣娘。”
“而且她们都是添香暖阁的绣娘。”素锦又补充了一句。
童舒荼呢喃着“添香暖阁”四个字，似在咀嚼一般。
之前的《八卦离魂案》中，有一名死者就是添香暖阁的绣娘。
这个添香暖阁莫非还真和《锦绣河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童舒荼还在沉思，素锦又说道：“不管这两起命案是否和《锦绣河图》有联系，我们都不能放过。”
“你是说，苏大人现在并不打算插手这两起命案？”童舒荼问。
素锦暗暗叹息一声，目光看向远方。
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一间点着灯火的书房——苏渐离的书房。
“他不是不想查案，而是没有时间查这两起案子。”
素锦并没有进一步解释，为什么苏渐离没有时间查这两起案子。她相信，凭借童舒荼的睿智，她应该能够想到其中的原因。
童舒荼则道：“他没有，但你有。”
童舒荼并没去猜苏渐离究竟为何没有时间查案，但不管什么原因困住了他，素锦都会义无反顾地帮他。
而且，就目前来看，素锦不算太忙，至少她还有多余的时间跑到锦绣坊来找她。
素锦却道：“我也没有。”
“太子殿下命我前往陵州……”
“陵州新任刺史离奇被杀，让我协同查案。”
素锦的声音有些空，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童舒荼知道她不愿离去，可是，皇命不可违，她就算再不愿意，也只有踏马离去。
童舒荼沉默刹那后说道：“如果这两件命案确实和《锦绣河图》有关，那我也不会推辞。”
短短一句话后，童舒荼便不再应声了。
其实，并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素锦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素锦看定童舒荼，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童舒荼浅浅一笑，有几分窈窕淑女的温婉，也有几分明媚少女的俏皮。
“谢我做什么？我可是为了《锦绣河图》。”
素锦抿嘴一笑。
仿佛这一刹那，她心头那抹仿佛永远也化不开的浓墨，终于在这一刻化开，绘成了一幅优雅的水墨画卷。
童舒荼不再往前，而是道：“既然已经说定了，那我也没有必要再见他一次了吧？”
一想到那个让她心神不安的冷面阎罗，童舒荼的心就仿佛羽毛被雨淋湿了似的，沉重而狼狈，有种想要逃离之感。
素锦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对你们说。”
你们？
素锦所用的这个词，让童舒荼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细流，因为这代表素锦已经完全把童舒荼当成自己人了。
对于高傲不可一世的素锦，这是很难得的。
当素锦叩响苏渐离的书房时，苏渐离一声未吭，似乎根本没听见似的。
素锦却不顾其他，迟疑了刹那后，双手轻轻一推，便打开了书房的房门。
如此大的动静，依旧没引起苏渐离的任何反应。
童舒荼有些诧异，但依旧不动声色地跟着素锦走入了书房。
房门紧闭，窗户紧闭，不管是风声还是猫叫，亦或者蛐蛐的声音，都被关在了外面。
“苏大人，童绣女有话想对您说。”
素锦对苏渐离行了一礼。
童舒荼瞬间汗毛直立，有种被素锦摆了一道的感觉。
这个女人刚才还笑得温润，让她童舒荼有一种久违的暖心之感。然而，一到了苏渐离跟前，素锦就这么快把她给推了出去做挡箭牌。
童舒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说上半个字，就看到埋首卷宗的苏渐离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童舒荼有一种想溜之大吉的冲动，因为她觉得自己惹不起这个男人，更无法和这个男人匹敌。如果她贸然插手最近发生的这两件命案，说不定不仅不能处理好案子，反而会给这个男人拖后腿。
坐在书案后的这个男人，面色低沉，眉头微拧，仿佛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写着两个字——冷漠。
苏渐离见童舒荼并未开口，瞳孔微缩了下。
童舒荼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这个像暴君一样的男人扔出廷尉衙门。
“苏大人，尘九之前提到的那件命案，和昨天夜里城西沟渠发生的这起命案，很有可能与《锦绣河图》有关。”
这是童舒荼唯一能想到的、苏渐离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了。
“尘九？”苏渐离瞳孔又缩了一下，眼睛里迸射出一道道寒光。
童舒荼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空白。
苏渐离不是应当把注意力放在命案上吗？他为什么在意的是“尘九”两个字？
童舒荼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尘九？”
一旁的素锦轻咳了一声，童舒荼这才回过神来。
童舒荼对苏渐离说道：“苏大人，我觉得这两件命案有些蹊跷。”
苏渐离放下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来，绕过书案，走到童舒荼跟前。
童舒荼和素锦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苏渐离，完全不明白苏渐离究竟想做什么。
苏渐离在童舒荼面前站定，问她：“你想见尘九？”
“我没这么说。”童舒荼有种拔腿就逃的冲动，她有点后悔自己先前被素锦的一个微笑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你想见吗？”苏渐离并不打算放过童舒荼。
童舒荼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也许……不是那么想见。”童舒荼双手紧握成拳，指甲似乎要嵌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