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孟玄喆的目光细细地查看这厚厚的卷宗,忍不住疑虑起来:“是这个鬼侍安排了这一切?”
秦漠说道:“按着苏大人的断词来看,是这样的。”
孟玄喆却笑了:“那本宫倒要看看,在苏大人的眼里,这鬼侍究竟是如何安排这一切的。”
半个时辰后,孟玄喆终于看完了这厚厚一沓卷宗。
“苏大人判死的鬼侍究竟何方神圣,竟然在苏大人的眼里成了筹谋《八卦离魂案》的幕后推手。”孟玄喆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
秦漠说道:“在苏大人的断案判词里,鬼侍先是让画师喻承楹设计了八卦离魂阵,之后又让添香暖阁的绣娘刺绣了断命判词,之后再挨着挨着杀人。”
“对于这一切,鬼侍没有一句反驳的话。”秦漠说道。
秦漠看到,太子孟玄喆的脸明明带着几分惨淡,但他还是强行挤出了一点笑意,说道:“苏大人果然判得天衣无缝。”
秦漠垂目:“是,对于苏大人所判的这个案子,百姓莫不服气。而今,成都府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诵着苏大人判案的种种。”
“他可是为这件事情占尽了风头啊。”孟玄喆感叹着,背过身去,目光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向幽深漆黑的夜。
秦漠暗自沉凝,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太子殿下,末将以为……”
“说吧。”太子孟玄喆似乎很累了。
秦漠说道:“末将以为,苏大人不像是好功之人,他这么急着判案,会不会别有所图?”
太子孟玄喆没有回应秦漠这句话,他的背影在秦漠的目光中显得深邃而模糊,似乎秦漠永远也看不透这背影的主人在想些什么。
五更将尽,孟玄喆终于回过头来,对秦漠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看来以后有的是硬仗要打,你得打起精神来,为本宫守住这蜀国江山。”
“末将明白。”
孟玄喆说得语重心长,秦漠回应得气吞山河。
孟玄喆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秦漠:“之前让你去查那童绣女,查到了么?”
秦漠迟疑了下,禀报道:“斥候回来说,童绣女确实是孤女,她原本是通州一绣娘所生,家中殷实。不过,在去年隆冬之时,同秀女家惨遭家变。”
太子不禁疑惑:“何种家变,竟让他成为一名孤女?”
秦漠迟疑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太子孟玄喆,孟玄喆疑惑转身,凝视着秦漠。
“连你也回答不上来?”孟玄喆微缩了瞳孔。
秦漠沉默半晌后说道:“童绣女家人被杀一事,也和《锦绣河图》有关。”
“何种关联?”太子孟玄喆不相信一个通州的小小制绣之家,能和《锦绣河图》扯上关系。
秦漠小心翼翼地对太子孟玄喆说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童绣女之前在转运司锦院的时候说,她有个姑祖母是姑苏城的人。”
孟玄喆微点头,“怎么了?”
秦漠说道:“童绣女的姑祖母是衮绣坊的人。”
一提及衮绣坊,孟玄喆就懂了。
“就是传言当年秘绣了《锦绣河图》的苏州绣坊?”孟玄喆问。
秦漠点头:“正是。”
孟玄喆轻笑:“怪不得这女子模样生得娇弱,心性却十分坚韧,原来是来成都府寻仇家来了。”
秦漠沉默良久,试探地问孟玄喆:“太子殿下,《锦绣河图》在我蜀地掀起诸多风云,恐对我蜀地江山不利,我们是否应当采取点办法,制止现在这种苗头?”
“何种苗头?”太子孟玄喆反问他。
秦漠说道:“末将担心,万一《锦绣河图》真被人找到了,并以此来破坏蜀国山河,可……”
孟玄喆抬手,打断了秦漠即将要说的担忧,他反说道:“他们在寻图,我们也可以寻图。对了,本宫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孟玄喆并没有说是何种事,可秦漠还是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来他指的是什么事。
秦漠回应着:“末将也派出两队人马前去寻图。”
“别人可知道我们在寻图?”孟玄喆微微侧身,看了一眼秦漠。
秦漠先是一愣,接着道:“现在唯有苏大人知道。”
“只他一人知道就够了。”孟玄喆的嘴角扯开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了出去,眼神越发深邃起来。
秦漠沉凝片刻,疑惑问道:“太子殿下,如果苏大人的目的并非寻图谋反,我们会不会把太多时间花在他身上了?”
孟玄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秦漠:“即便现在这样,本宫依旧不放心,你觉得让本宫把眼睛看向别处,本宫会放心?”
秦漠默然。
孟玄喆微微一叹:“本宫暂时也猜不透苏大人的目的究竟何在,不过本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盯上《锦绣河图》了。”
秦漠讶异:“太子殿下,那我们是不是要把苏大人从廷尉一职撤走?”
孟玄喆走向秦漠,拍了拍秦漠的肩膀,“你当真以为廷尉一职是这么好撤的?别说九卿之一的廷尉了,就是其他任何官职,也不是想撤就能撤的。天下百姓是国之根本,朝堂文武百官便是国之脊梁。脊梁,可不能妄动。”
秦漠垂目:“末将明白,只是,末将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对蜀国江山有二心的人,继续祸害我蜀国。”
孟玄喆说道:“苏渐离向来是本宫的一块心病。”
说完,孟玄喆再次拍了拍秦漠的肩膀,说道:“这次《八卦离魂案》虽然触目惊心,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终究还是让本宫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秦漠试探地问:“太子殿下意思莫非是指,我们终于看清了苏大人的真面目?”
孟玄喆点头:“是啊,以前本宫心中诸多疑虑,搅扰得本宫寝食难安,现在总算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本宫心里悬着的这块石头总算没了。”
秦漠不敢应声,只是低着头,暗自神伤。
他懂太子孟玄喆所说的话,他还记得太子之前说苏渐离是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就算这块巨石落地了,也会把他这个太子的心砸得粉碎。
是啊,得知苏渐离有忤逆之心,这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偏偏是他苏渐离呢?”孟玄喆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
秦漠没有应声,他太清楚太子孟玄喆对苏渐离的重视了。最重视的臣下,最终成了他心中的逆贼,换作任何一个储君,甚至君王,都会受不了。
“秦漠,看来我们也得出手了,总不能让《锦绣河图》被他给找到吧?”太子孟玄喆感叹着,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秦漠抬眼,看着孟玄喆落寞的身影在清冷的晨光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