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跑到太子孟玄喆身边,把先前的那一番关于苏渐离不是蜀国人的分析说给太子孟玄喆听,苏渐离就彻底完了。
不管他心里酝酿着怎样的大计,不管他有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智慧,都得玩完。
不过,她永远都不会这么做,一如她先前的誓言。
这时,站在童舒荼跟前的苏渐离眼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当初童舒荼试图找他讨要银钱购买丝线时,他就知道秦漠的手下就在刺史院外,所以他打发了府上的婢女,故意做出偷偷摸摸的姿态,让秦漠手下生疑。让那手下以为他苏渐离对绣品相关的一切人都格外关心。
在这个敏感时期,关心绣女、绣娘,就是关心《锦绣河图》。
之后又让童舒荼去添香暖阁,甚至还不避众人目光让她去芙蓉桥。
他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了告诉秦漠,他不仅在寻觅有关《锦绣河图》的蛛丝马迹,甚至还猜到《锦绣河图》是苏绣之物,所以对拙于蜀绣、善于苏绣的童舒荼格外有兴致。
他也知道,太子孟玄喆一直以来都对他犹豫不决。既舍不得他的治国之才,又不想把一个不完全信任之人安插在身边。
太子孟玄喆生性多疑,决不允许身边人出现任何一丝疑点,一丝都不行!
放手,不舍。拽着,怕痛。
所以,他会向秦漠征询意见。
秦漠的命都是太子孟玄喆救的,他自然会不顾一切地扼杀所有对太子孟玄喆有害的苗头。所以,他是不会建议太子孟玄喆留苏渐离在刺史之位的,更不会安排他掌管军权。
今夜,太子来势汹汹,看来他真的被这种纠结给折磨得痛不欲生。
今夜,太子势必难眠,也势必会做出反应。
如果苏渐离所猜不假的话,太子孟玄喆的反应便是让他从陵州刺史,变为专门负责刑案断狱的廷尉大人。
他苏渐离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坐上廷尉一职,专门负责刑案断狱。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查成都府发生的所有案件!
这样一来,趁机调查《锦绣河图》就轻松多了,也省事很多。
苏渐离在心里对秦漠道了一声感谢。
童舒荼见苏渐离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中对这个男人既钦佩,又感到他可怕。她本来以为今夜在转运司锦院那出让人一阵阵冒冷汗的戏,竟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太子孟玄喆,童舒荼只见了一面就知道他是不好惹的人,也是惹不起的人。苏渐离不仅不远远躲着,还敢借用太子孟玄喆之手来下自己的棋,不可谓胆子不大。
童舒荼的心一阵阵缩紧,跟着这个男人,比跟着任何人都更有可能成事。可是,跟着这个男人,败,也将会粉身碎骨,毫无翻身的机会。
但是,自她当初在苏渐离马车前跪下,便已注定她自愿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到这个男人手上了。
“大人。”
童舒荼忽然唤住苏渐离。
苏渐离正准备往房门外走,听到她的若有所思的低唤,疑惑转身:“何事?”
既然童舒荼已经把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了这个男人手中,那么她就必须事无巨细地为他着想,当然,这么做也是为她自己着想。
“我们似乎还是太急了。”童舒荼轻语。
苏渐离侧过身来,低头凝视着童舒荼:“为什么这么说?”
“绣娘的断命词。”童舒荼终于把心中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
苏渐离一听到这里,眉头就微蹙起来。
“换个地方,我给你看样东西。”苏渐离的声音低沉缥缈,如同从天际飘来。
童舒荼轻点头,跟着苏渐离的脚步离开了画师府邸。
苏渐离和童舒荼刚从画师府邸离开,两个人影便从画师府上的假山后闪了出来,他们一直追到了后门,直到苏渐离和童舒荼彻底远离了,他们才关上了后门,点亮了周遭的烛火。
“鬼侍大人果然神机妙算,料到苏刺史会来这里查案,让我们早早收拾妥当。”一个黑瘦老头,两只鼓鼓的眼睛直放精光。
站在他身旁的那位身材发福,满脸油光的男人则低头沉思着。他脸上不仅没有精瘦老头的兴奋感,反而眉头紧皱,显得心慌意乱。
“这位苏大人……”
发福的中年男人迟疑着,似乎不敢说出口。
精瘦老头睥睨了他一眼:“怎么了?鬼侍大人交代你做的事情你都做完了,还怵在这里,莫非想给鬼侍大人拖后腿?”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中年男人满脸纠结:“我只是担心苏大人会从书房里查到蛛丝马迹,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把苏大人的事情细细给鬼侍大人禀报一二。”
“赫连敬,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够了!向鬼侍大人禀报这种事情,由我来就好了。”精瘦老头把一脸慌乱的中年男人赫连敬呵斥了一通。
赫连敬满脸委屈和冤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骆老先生,我知道你和鬼侍大人的关系不一般,正因为这样,我才不忍心让你在鬼侍大人跟前难做啊。”
精瘦老头,也就是骆开元抹了一把半尺多长的青胡须,戒备而试探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赫连敬往骆开元身边走了走,压低了声音说道:“骆老先生应该也知道,这苏大人断案如神,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少聪明人都栽倒在了他手上。我不相信苏大人什么都没找到,就愿意离开书房。”
精瘦老头骆开元不屑地睥睨了一眼赫连敬:“这就是你们商人的愚昧之处了吧?”
赫连敬被精瘦老头这话说得不服气,但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骆开元,只有闷闷地吃下这个亏。
精瘦老头几乎是指着赫连敬的鼻子说道:“你以为你能想到这些,鬼侍大人会想不到?鬼侍大人神机妙算,早就让我们把所有蛛丝马迹都抹干净了。”
骆开元面露邪气的笑,“至于这件案子会怎么断,鬼侍大人也早就想好了。”
赫连敬不解:“会如何断?”
骆开元说道:“墙上那四幅一模一样的《画云台山记》不就是引子吗?它们会引着苏大人猜测这位画师,实际上是想通过练习山水画卷,临摹《锦绣河图》。”
赫连敬皱眉思考良久,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画师之所以会被杀,并不是因为他觊觎《锦绣河图》里暗藏的宝藏,而是想混淆视听,愚弄众人?”
骆开元瞪了一眼赫连敬,奚落般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所谓才子风流,和常人迥异,自然也会有些和常人不同的举动。”
赫连敬最后追问:“那……《八卦离魂案》是有人故意为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