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舒荼看着眼前这个愁眉不展的男人，说道：“苏大人何不让素锦姑娘为你出出主意？”

她相信素锦能够解开他心中的谜团，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个仵作，还因为童舒荼早已看出来了，素锦为了苏渐离，对苏渐离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观察入微。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旁观者素锦能给他提供一些新的线索和思路。

苏渐离沉闷点了下头，“让她进来吧。”

童舒荼倒吸了一口寒气，素锦就站在她旁边，苏渐离却不知道。

她知道苏渐离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沉心于这件案子。

他说了，明日一早开堂审案，那他必须在开堂之前做好一切准备，以求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服天下人，然后完美结案。可是这，是需要付出足够的智慧和心思的。

即便他不是故意的，童舒荼也觉得不大好，素锦好歹是个女人，苏渐离这话多少会让素锦心中有些难过。

但是，站在童舒荼身边的素锦却面含惯常的笑意，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

“大人，我在。”她轻声应他，似乎对于他的一切，她都惯着。

苏渐离并没有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何不妥，沉闷地“嗯”了一句，问道：“跟踪那个算命先生后有何结果？”

素锦说道：“那算命先生见了一个叫赫连敬的盐商，那盐商已经被我们拿下。昨夜，大人和……”

说到这里，素锦的心仿佛痛了下。

“大人和童姑娘去喻承楹画师府邸之前，那盐商已经和那算命先生一同动过了书房中的摆设。”

“盐商赫连敬是个懦弱胆小之人，我们连续审问两番后，他便供了出来。据他说，他和算命先生骆开元去画师的书房，挂了四幅画，又把画师做的木工全部清理掉了，就连木屑也没留下。”

说到这里，素锦的眼里放射出了崇敬的光芒，“好在苏大人最终还是通过蛛丝马迹找出了破绽。”

苏渐离则语气平淡地说道：“是童姑娘提醒了我，没有她的话，我也不会那么快发现破绽。”

童舒荼顺势说道：“是苏大人太过智慧。”

这二人无心的一唱一和，让素锦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实在碍眼。

接着童舒荼又道：“不过我到现在仍有几处疑惑，不知苏大人可否为我解答一二。”

“你说。”苏渐离道。

童舒荼似在思考，她说道：“当初在画师的书房里，苏大人似乎一直在查看案几上的素白宣纸。上面除了几道印痕，别的什么都没有。莫非，它们就是线索？”

当初在书房的时候，在苏渐离观察那些只有折痕，空无点墨的宣纸时，童舒荼也留意了那些空白的宣纸良久。

那些宣纸虽然空无一笔一墨，但是上面却有度量长度的尺片痕迹，也就是说画师在作画之前竟然会用到尺这种东西。

这对普通画师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画作讲究的是美感，就算是逼真的工笔画作，也讲究美感，并不会用到尺。

但是——画木艺图，就刚好需要尺这小物件儿。

苏渐离把这一点讲明后，又道：“当时你坐在茶几旁，用手指轻巧茶几。你的手指往左敲了往左敲了37下，又往右敲了36下。我清楚地记得，当时你说，书柜中关于诸子百家的书共37本，而木经之类的书有36本之多。

书帛的多少，能反应喻承楹画师的偏好。显然，诸子百家的书是最多的。”

“可是后来，你停顿良久之后，又往左敲了6下，之后往右快速地敲了35下。这说明你注意到了，画师看完诸子百家后，总共只做了6本笔札心得。可在看了木经类的书帛后，却做了整整35本笔札心得。”

“诸子百家，派别门类太多，所以有37本之多并不稀奇。但是木经类的书，在整个蜀国都是很难找到的，画师书柜里存放的，大多是价值不菲的孤本。而且，他做了非常详细的笔札心得，说明他对木经有和画作同等浓厚的兴趣。”

苏渐离停顿了下，问童舒荼：“还记得当初你从茶几上递给我的那支雕花精巧的梨木花瓶吗？它机关巧妙，而且从木经书中可以找到原型。所以，我由此判定那花瓶是画师亲手做的。”

说到这里时，苏渐离故意隐没了一点，那就是：他之所以会注意到那木雕花瓶，是因为当时他正凝望着童舒荼出神。童舒荼的手指不经意间差点触碰到那花瓶，是那花瓶让苏渐离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苏渐离继续说道：“当初，墙上挂着四幅一模一样的画，那些画无非是想把我们往一个错误的方向引，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就不再去想什么画作，甚至不把这画师当成一个画师，只把他当成一个木匠，一个擅长设置机关的木匠。”

“当初你说，没有人在操控八卦阵。没有人，却可以有机关在操控。而画师，就是设计这八卦阵的木经匠人！”

童舒荼沉思着点头：“苏大人思虑极深，让我佩服。”

“如果没有你，我也想不到这么透彻。”苏渐离轻语。

说者无心，听者却心痛如刀割。这听者不是童舒荼，而是素锦。

素锦的余光不服气地看了一眼童舒荼，童舒荼只觉得她妩媚的眼眸中掠过一道哀怨，并不觉得有多少恨意。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暗自沉凝了下。

童舒荼很清楚自己接近苏渐离的目的，她一心只为解开《锦绣河图》的神秘面纱，并不想和任何人树敌。至于感情，她从来没想过。

家仇未报，她哪有资格谈感情？而且，她不愿成为素锦的对手。这个女仵作，虽然偶有思虑不周之处，但心思缜密，又善于分析，和她为敌，下场一定很惨淡。

素锦明明心痛了，但她嘴角还是浮起了浅浅的笑意：“大人，盐商赫连敬已经招供得差不多了，而且他还提到了一个人——鬼侍。”

“他？”苏渐离颇有些意外。

素锦疑惑：“苏大人认识此人？”

苏渐离摇头，“这人十分神秘，我也只是在八年前，还是乞儿身份时，听老乞丐说过他的名号。传说此人并非阳间之人，而是往来穿梭于阴间和阳间的阴阳人。”

素锦皱眉：“此人故意装神弄鬼，恐怕这件《八卦离魂案》和他脱不了关系。”

苏渐离点头：“可有抓捕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