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舒荼见素锦对他都有所回应,暗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他点回应?
短暂的迟疑后,童舒荼也对苏渐离道了一声:“我也知道了。”
童舒荼的声音婉转如歌,与凉爽的书房相得益彰。
素锦和苏渐离却同时一愣,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童舒荼。
童舒荼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会让这二人有这么大反应。
“素锦,说说这件案子,以免你走之后,她无处下手。”苏渐离颔首,继续整理手中厚厚一沓卷宗。
素锦心中狂喜,她知道苏渐离这句话代表着他愿意插手刚发生的两件命案。
又或者说,苏渐离从没有放弃对身边案件的观察。
只是,素锦不懂他,误会了他而已。
素锦收敛心神,认真地对童舒荼说道:“两件命案看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我们还是察觉到有一些相通的地方。”
“首先是案发现场!第一个绣娘,是在城西沟渠那儿被发现的,而且,那天竺小僧也是在城西沟渠看到她的。第二个绣娘也是在城西沟渠被杀。”
“其次是身份,都是添香暖阁的绣娘。”
“再则是死相。”
说到这里,童舒荼有些不解,她沉思起来:“死相?”
素锦点头,对童舒荼说道:“这两个绣娘死相很难看,一个被挖去了舌头,一个被剪掉了十指。”
“什么?”童舒荼有些吃惊。
“对方什么目的?为何要挖舌割指?”童舒荼忍不住惊叹。
素锦抿嘴摇头,“我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
素锦说完,又说道:“之所以我判定这两件命案是《锦绣河图》一案的延续,是因为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这个。”
童舒荼顺势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素锦的手上多了两方丝绢。
童舒荼的目光触碰到这两方丝绢时,心沉入谷底。
一旁正在整理卷宗的苏渐离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起了毛笔,绕过书案,从素锦的手里拿过了那两方丝绢。
素锦能明显感觉到,苏渐离在拿那两方丝绢时,动作有些重。
若是平时,不管遇到什么情况,苏渐离的动作都会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气,可是这一刻,他却有些急。
苏渐离铺开了丝绢——
童舒荼倒吸了一口寒气,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双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唇边。
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摆在她面前的却是直接而干脆的现实!
断命判词!
“这和之前的断命判词不同。”童舒荼不由自主地靠近了苏渐离,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这上面绣的是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亡时间、地点。之前的断命判词,写的却是语意完整的一段话。”
童舒荼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挪动着,生怕错过了丝绢上任何一个细节。
苏渐离则道:“虽然说法换了,但是,字迹和绣法却没换。”
童舒荼也跟着拧眉。
“苏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同一个人绣的?字也是同一个人写的?”
苏渐离说道:“什么都相同,只有内容不一样,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苏渐离对一旁的素锦问道:“你怎么看?”
素锦道:“我和苏大人的看法一样,如果只是内容变了,字迹和绣法都没变的话,说明这绣品确实是出自同一人或者说同一伙人之手。”
素锦话音刚落,她和苏渐离便同时看向了童舒荼,只见童舒荼眉头紧皱,似乎发现了什么。
童舒荼的眼睛认真凝视着手中的丝绢,目光一寸寸地挪移着,动作很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沉重。
素锦也顺着童舒荼的视线观察起丝线来。
当素锦的视线完完整整地观察了一圈绣品后,她对苏渐离说道:“字迹一模一样,确实可以说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毕竟字迹这种东西,不管模仿得多像,假的就是假的,无法变成真的。”
素锦忽然一转话锋:“可是绣品不一样。”
“绣品在刺绣之前,有丝绢纹路可供参考斟酌,只要针法、针数不变,绣娘一针一线原封不动地按着原样绣下来,就没什么差别。”
素锦说完这一切,看向童舒荼,似乎想从童舒荼口中得到应证似的。
苏渐离的目光也落在童舒荼身上。
童舒荼那双澄澈的眼睛却一刻不眨地凝视着眼前的绣品。
“素锦姑娘说得没错,对绣品而言,只要针法、针数不变,绣娘是可以还原绣品的。”
童舒荼说完后,话锋一转:“然而,每个人绣出来的东西,还是会有所不同。”
“会吗?”素锦眉头微动了下,显然她不大高兴童舒荼这么说,就像挑衅了她的分析似的。
当然,对素锦来说,素锦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究竟什么地方说错了。
童舒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素锦微微变化的脸色,进一步分析道:“刺绣时力道轻重不同,绣线的松紧度也会有所不同。”
这时,素锦已经把之前收集到的绣有断命判词的绣品一一摆放在了书案的空处。
童舒荼拿过一盏玉勾连云纹灯,细细观摩起来。
“没错,果真全都出自一人之手。”
童舒荼这句话让苏渐离和素锦都疑惑起来。
苏渐离直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绣品并非之前那名死在芙蓉桥边的绣娘所绣?”
童舒荼说道:“这些绣品的细节处理一模一样,完全可以断定这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一副绣品,在埋线头、压针脚、绣线的松紧等方面,不同的人就算用同一种方法处理,也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差别。所以,我们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苏渐离和素锦都凝望着童舒荼,认真地听着她的补充。
童舒荼又道:“我在猜想,会不会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那绣娘在死之前就已经绣好了所有的断命判词。”
“第二种情况是,绣断命判词的另有其人。而且,这个人隐藏得极深,是我们都不会想到的人。”
苏渐离忽然开口:“该说的都说了,都退下吧。”
昏黄的光线将他包围,让他看起来神秘而憔悴,仿佛在这短短的两日,他便经历了一场场人世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