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源一时对陈姑娘这个称呼还有些膈应，但明白是称呼自己，随即警惕道：“那你是不是预备给我也来一颗？”

范行周一笑，摇摇头，“我这药丸挺金贵的，怎能随便给人？何况你原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若再吃下这清心丸，我怕你会连自己是不是人都不清楚了，”范行周弯下腰，从万启明身上找到羊皮裹着的丹砂，塞进自己怀里，“这丹砂品质不错，我且留着，兴许以后会用得着。”

何思源舒口气，明白他这是在去除万启明身上的一切记忆痕迹，想了想，憋不住心中疑虑直截了当问道：“范先生，你不怕我暴露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有何秘密？”范行周在她对面坐下，扬眉笑道：“你是说我身上的那本寤镜玄要吗？哈哈！这个我才不担心。”

何思源诧异，“为什么？”

“就算有人要拿走，也不过是拿走一本白纸罢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范行周直视何思源的眼睛，“倒是你，你这双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启明已经知道了你的本事，他又是藏不住事的人，日后给你一宣扬……那你可就麻烦大了！刚刚我那样做，既是为他好，也是为你好，”范行周伸手按住何思源的一侧肩膀，“不过你放心，你的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不光如此，我还会送你回家，帮你找回记忆，并且找出那个害你的人。”

何思源低头冷眼一瞥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范行周意识到她的不快，立即将手拿开了。

何思源皱眉闷闷道：“听上去你似乎是个好人，但你要明白，我是没什么好回报你的，那本《寤镜玄要》我真的只能读出那几个字。”

“明白明白，”范行周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岂会要你一个小姑娘回报我什么？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滥好人。干脆直白跟你说吧，我一直想拜师在帝师林湘门下而不得其法，不想如今这机会应在你身上了！”

“林湘？”何思源想起自己身上的那块玉佩，似乎有些明白了，“是林家的人吗？”

“是你外祖父，”范行周说道：“青云先生林湘，乾元二年的状元，曾经的太子太师，也就是当今圣上为太子时的老师。”

帝师二字并没有引起何思源特别的震撼——乾元二年？这什么年代的年号？何思源在脑中快速搜索，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的历史知识实在有限得很。

范行周继续说道：“陈姑娘，不瞒你说，我出身西蜀，但却是在熙京长大，此次回西蜀，一则是为书，二则是为拜师，没想到竟一下子两全其美了！”

“熙京？”何思源脑中陡然想起外婆闲时常常看的那本《熙京梦华录》，不禁脱口道：“现在是魏朝吗？”

“是啊，如今是大魏贞丰七年，”范行周望着她，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呢？”

大魏！

千年之前！

何思源心中翻江倒海却不便过多表露，只得避开范行周的探究眼神，面露烦躁掩饰道：“我什么都忘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一点点。”

好在范行周并没有就此追问下去，而是淡淡说道：“能想起一点点就好，以后你会全想起来的，”他撩袍起身走到船尾，开始摇橹，船渐渐朝江心而去。

摇橹发出哗啦哗啦的沉闷声响，眼前青山隐隐水天一色，何思源却无心情欣赏美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到了一千年前的世界，外婆不是说要让她回到过去吗？外婆的过去，应该是2018年左右才是啊！

早知道要来魏朝，她该好好熟悉一下这段历史做个先知的。

其实熟悉不熟悉也没多少区别，横竖她是不想在这个世界久待的。

一定是那只该死的戒指造成的失误，也不知道它现在坠落到哪儿去了。

要是能找到它，说不定还可以重新回到2078年。

她何思源一身绝学甚至隐秘地掌控着后世人类的生死和未来，怎能在这千年前的落后时代里庸碌度过一生？

戒指……日后她一定要找到那只戒指。

何思源下意识朝刚刚离开的山腰间看去，只见那里此时一片烟雾缭绕，一棵枝叶茂密的巨型松树在烟雾中若隐若现，隐约可以看到它伸出的粗大枝干，像是一个巨人伸出的怪异手臂。

她暗暗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