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主仆迈入偏院廊下时周云泽正从王逸屋里出来,周云泽见到她们俩先是一愣,随即上前招呼道:“这是郁儿吧?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陈郁见这人面生得很,正不知如何回应,碧苔伶俐上前施礼,“碧苔见过周公子。”
周云泽一抬手笑道:“碧苔毕竟年长些,倒还记得我。”
陈郁一听这话便明白眼前这人是周秋言的哥哥也是宰相唯一的儿子周云泽,忙上前道:“没想到云泽哥哥在此,我是来找范兄的。范兄此刻在屋里吧?”
周云泽道:“你是说范公子?他搬到对面那屋里去了,这里如今住着王公子。”说话间他瞥见王逸从屋里出来,便扭头指着他笑道:“郁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王逸王公子,和我一道自熙京过来的。”又指着陈郁介绍道:“王逸,这位是陈郁小姐,青云先生的掌上明珠。”
陈郁略略一扫王逸,见他带着几丝异样盯着自己瞧便觉此人颇为无礼,但见此人眉目舒朗还算顺眼,于是安耐下不快,点点头匆匆施礼道:“王公子得罪,现下我有事要找范兄,容后再叙!”话一说完,她便转身朝范行周的屋子走去,碧苔忙陪着笑匆匆一施礼,追上前去。
范行周在对面屋里听到声响时就注意到陈郁来了,此时见她朝自己屋走来,忙吩咐宋长庚开门迎接。
对面廊下,王逸等人眼睁睁地瞧着陈郁的青衫一角隐入范行周屋里,宋长庚无声将门关上,自己则和碧苔站在门口。
王逸怔然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刚刚陈郁给他的印象太不一般了。在他看来,如果说范行周是出尘脱俗,那么陈郁已经不能算是凡尘间的人了,纤弱、洁净、空灵、飘忽……没有一个词可以具体来描述她。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德彰听见自家主子的叹息声,顿时觉得自己有必要拿出点态度来替主子说他说不出口的话,便不怀好意地看向对面紧闭的门,对周云泽嘀咕道:“周公子,您瞧瞧这都什么情况嘛?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德彰!”一向都是好好人面孔的周云泽突然沉下脸来,低声斥责道:“陈郁是先生的软肋,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受不得半分委屈,你刚刚那样的话若是被先生知道……你要明白,这里是四川邛崃,是林府!不是京城!”
德彰一听不对劲,忙告饶说知罪了。
毕竟训斥奴才还得顾着人家主子的面子,周云泽见他如此,便放缓语气道:“德彰,不是我有意要为难你。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儿,还不知能活到几时,谁忍心背后议论她!”
“是啊,谁忍心呢?”王逸幽幽道,再次发出一声叹息,突然面无表情指着院中的水坑对德彰道:“你跪到那里去吧,不许撑伞!”
德彰闻言顿时变色,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主子!”
王逸看向他,淡淡一笑道:“我的话你是没听到?”
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德彰心中顿起颤栗,他懊恼得恨不得连甩自己十个耳光,可是有什么用呢?眼下他只能依着主子的命令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迈入雨幕中。走到院中水坑处时,他看了一眼廊下冷眼瞧着自己的主子,不得已噗通一声跪倒,瞬间激起一阵污浊的水花。
宋长庚站在对面门口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碧苔就不一样了,她见德彰跪倒在雨中时先是一震,之后见雨很快将他的整个身子淋湿后,同为奴仆的她陡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感,便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敲门道:“小姐,奴婢有事要说!”
陈郁进屋和范行周才闲聊了两句,还没上正题,听碧苔在外说话,便让她进来,碧苔进屋后匆匆将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陈郁无所谓道:“王公子要责罚自己的下人,想必是那下人做错了事吧,关我什么事呢?我和人家又不熟。”
范行周却道:“万一淋病了到时候还得麻烦我,也是麻烦,”随即他着碧苔去那边问问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碧苔忙打着伞朝对面廊下走去,此时王逸和周云泽二人正私语着什么,见她过来便住了嘴。碧苔上前施礼,说是小姐着她来问王公子到底出了何事要这么罚奴才。
王逸望着她含笑道:“你是叫碧苔吧?是陈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不是?”
碧苔望着他的眼神,心里突然扑通扑通无规律地狂跳起来,一时竟忘了回话。这个姑娘此生还是第一次被一位陌生的贵族公子这样盯着瞧,也是此生第一次有陌生贵族男子问询她的名字,这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温暖和被人重视的恍惚感愉悦感。
王逸见她呆愣,唇角一扯道:“碧苔姑娘,外头那个奴才刚刚得罪了你家小姐,你去跟你家小姐说一下,若是她肯原谅这个奴才,我便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