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里居”出来后，林景云就陪母亲周氏去了，周秋言则去了“安云院”探望自己在京中的好友刘月华。

刘月华见周秋言神色有些不耐，试探问是怎么一回事，周秋言便将陈郁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刘月华笑道：“陈郁就那性子，习惯了就好了。我生下小长安后，她来看了一眼就走了，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从前景柏在家都白疼她了。”

周秋言不屑道：“景云是来替她挡灾的，她不该视为恩人吗？她倒好，连景云都冷淡。偏景云还喜欢她，成日姐姐长姐姐短的。”

“别说景云了，就连娘，也就是你姑母，她自小照顾陈郁，何曾得到她的感念？陈郁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冷情人！”

“是啊，怪不得医生说她的心脏坏掉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陈郁的不是，很快就形成了共识，又很快将这个话题丢到了一边谈起来别的。

刘月华拉着周秋言的手道：“快和我说说京中如今有什么有趣好玩的，我在这里都快要闷死了！”

周秋言便说起京中流行的绸缎以及衣裙式样，说起二人相熟的一位姐妹和尚书的二公子定亲了，又说起自己的哥哥，爹娘正在为他物色合适的对象，京中有几位大人家的闺秀待选，但还没有最后确定。

刘月华看向周秋言那张俏丽的脸，笑道：“妹妹你如今也有十五了，可曾看中什么人家？”

“月华姐你取笑我，”周秋言面色泛出桃红，话语倒是实诚，“父亲说我脾性得改改，因此让我和大哥来西蜀接受熏陶，回去好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你这样的标致人儿还要熏陶什么？没的熏陶出个木头美人出来就没意思了，”刘月华拉住周秋言的手，轻轻一拍，怀着一颗试探之心促狭笑道：“我听人说这趟回来我家小叔子对你跟前跟后的，我看日后你嫁给他也不错的，以后咱们二人永远在一起，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岂不很好？”

周秋言抿嘴一笑，眼里显出骄傲的光彩来，“景枫确实喜欢我，但我只当他哥哥一般，我要嫁的人，必须得是我自己喜欢的，否则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刘月华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只想要一个家世不如自己的弟媳妇，若是日后周秋言真的嫁到了林府，无论身份和亲眷关系都远胜于她，府中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儿？从前的打算岂不是全白折腾了？已经折了一个丫鬟，以后做事务必得小心翼翼了。

周秋言哪里明白她的九曲肚肠弯弯绕，见她如此还以为她是在真心为自己打算，有些歉意道：“月华姐，景枫就知道舞刀弄枪的，我真的不太喜欢这样的。”

“我知道，他哥哥和他是个反的，太文气了，”刘月华笑道：“对了，我听说这次和你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位世家公子。”

周秋言立即道：“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

刘月华好奇问为什么。

周秋言说：“哥哥说他家已经给他相中人家了，”她下巴一抬，倨傲道：“难道我堂堂宰相嫡女还会给人做小不成？”

“那自然不会，”刘月华忙恭维她，继续道：“说起来咱们府里还有位范公子，就是昨日来给春桃诊脉的那位，也是京城来的，老太爷喜欢得很，将来前程肯定是有的，我这屋里的丫头们经常偷偷议论他，说他是如何如何的丰神俊逸，我是未曾见过，但耳朵都起茧子了。”

周秋言心里一动，眼前瞬间现出一张俊逸面孔来，但一向口直心快的她这次却若无其事掩饰道：“丫头婆子们能有什么眼光，”说罢，扭头叫萧氏把孩子抱来，刘月华便也不再追问，一心一意逗弄起孩子来。

陈郁在屋里闷闷看了大半日的书，待到夜幕降临时，范行周还未出现，她便忍不住催着碧苔去偏院瞧瞧，碧苔去过之后不久就回来了，说是范公子屋里没人。

之后的两天，天空虽然透出一点亮色，雨时大时小，却始终未止，府里有半数的花木被淹没，都是素日林湘的爱物，周氏已经开始在着人排水。

范行周始终没有回府。

陈郁实在等得心焦，忍不住去找外公林湘打听，一问才知道这趟范行周出门是要将人彻底治好了才回来。

陈郁心中不免失望。

林湘疑惑道：“你为何要这么着急找行周？”

陈郁早就想好了说辞，将手中的医书拿给林湘瞧，说是书中有些内容不懂，想问范行周。林湘瞧见《行医札记》，一眼认出这是范氏的医门至宝，而陈郁手中的陌生宝石戒指一看就是年头久远的稀世之宝，老人家不禁心惊不已，这两孩子什么时候竟然如此亲密了？

林湘没有直接点破，只是将书还给陈郁，沉声道：“郁儿，你如今也不小了，之前外公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导致你行事有些出格，外公不怪你。但你日后可要记住了，行事不可以太过随意，更不可随意接受旁人尤其是男子的礼物。”

陈郁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误会至此，她无法解释，只得涨红脸回应是后便恹恹回去了。

林湘回身与法通一交谈，叹说自己是否将范行周看走眼了，自责道：“怪我大意了，兴许他救下郁儿的当初就见过她真容了。只是常人被容貌所惑可以理解，行周不该如此狭隘！当初我只是拜托他日后能替我照看照看郁儿，没料到他竟有了这种心思！”

法通笑道：“青云先生多虑了！我看这二人倒是天生一对呢！”他望着林湘震惊的面容，眨眨眼道：“难道令外孙女和那位王公子才是一对？”

林湘勃然变色，一甩袖道：“那断断不成！”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你让她日后嫁一村夫不成？”法通劝道：“少女男女情窦初开乃是世间最美妙的情境之一，先生你可不能灭人欲啊，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想想你自己当初，难道不是如此？”

林湘听他一说，顿时想起十几岁时和爱妻初见相见的场景，不禁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最后还要由你一个出家人来开导我这种事，那就顺其自然吧！不忘初心不忘初心，我的初心不过是她一辈子健康平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