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主仆二人往自己屋里走去,迎面恰好遇到林风眠带着一个随从匆匆而来。
林风眠对妻子转述了林湘的话,周氏闻言笑说已将老太爷的关心告诉给儿媳妇了,林风眠欣慰说这次亏得生的是个孙儿,否则他们两夫妇怕是要从此夜夜不得安眠了。周氏也露出庆幸之色,问丈夫老太爷可曾为孩子取名。林风眠说一早就请示过老太爷,若是男孩子就叫长安,女孩子则叫太平。
周氏不觉笑起来,“长安——好名字,”她转身吩咐素金,“少夫人刚刚还问起孩子的名字,你快去告诉她。”
素金应声又朝安云院而去。走到院内,守门的小厮见她去而复返,也没通传就让她进去了。
安云院经过一番人仰马翻的忙碌后众人皆累了,素金一路走过来竟没碰到一个人, 便径自朝少夫人刘月华所在的寝室方向而去。
寝室门虚掩着,素金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少夫人您这次生下林家曾长孙,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老太爷竟也不来看一眼!”
“老太爷一心都在陈郁那丫头身上,哎!只怪青娥没用。不过陈郁出不出事,实在和我扯不上什么边儿,我只需好好的照看我的儿子就行了。”
听里面提到青娥和陈郁的名字,素金着实有些吃惊,便侧耳用心倾听:
“今日奴婢真是担心死了,还亏得少夫人有福气,生下了小小少爷,若是个小小姐……”
“这有什么好担心!我早就和婆子说好了,若是个丫头,生下来直接溺死,推说胎死腹中便是,日后再怀孕,总能生下男孩的。”
没想到外表温顺柔美的刘月华竟是如此狠辣之人,素金不觉按住胸口,悄没声息地回身远远走到厅堂门口。她定定神,假意走进门时磕碰到什么重重摔了一跤,发出一声“哎呀”。
春桃立即从寝室奔出来,见素金跌倒在厅堂门槛处疼得龇牙咧嘴直揉腿,她略一迟疑,上前将素金搀扶起来,试探地问道:“素金姑姑,你不是早就和夫人离开了吗?”
素金大力揉拍了两下膝盖,整整衣衫直起身子道:“半路上碰到老爷了,夫人让我过来给少夫人回个话,我走得急了,不想到进这门口竟摔了一跤。这屋高门大槛,我一进来就要跪倒叩拜,想来小小少爷以后的官位肯定不低呢!”
春桃笑道:“姑姑有话就进屋跟少夫人说吧。”
素金进屋和刘月华回了话。
刘月华一听老太爷给孩子取名长安,顿时高兴得什么似的,让春桃取了些碎银子递给素金,素金半推半就接过,致谢着离去了。
素金一离开,刘月华便沉下脸来道:“刚刚外头怎么回事?”
春桃将情形说了一遍,小心翼翼道:“她应该是没有听到咱们的谈话。咱们夫人就是个忠厚老实人,素金姑姑看上去也不是个有心眼的。”
刘月华吁出一口气,在枕上靠了会儿,突然厉声道:“外头的奴才都死了么?有外人进来竟没个传话的!”
春桃忙道:“都是看门的来旺懈怠,奴婢明日就将他打发了!”
素金回去后便将自己暗中听到的一一告诉给周氏。
周氏一口茶水含在口中,半晌才咽下了,咳嗽了两声,冷哼道:“这个毒妇,竟连自己的孩子都想下手!”
素金顿了顿,悄声道:“少夫人出身名门,有些心机手腕也正常。夫人您想想,若是少夫人这次生下个女孩儿,还不得急坏了老太爷?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为着老太爷和老爷夫人着想,这个女孩儿也不能留。”
周氏看一眼素金,“平日里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今日倒替她说话了?”
素金道:“奴婢有一说一。老太爷有一个郁小姐就够了,再也承受不起了。”
周氏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对了,你说她们提到青娥的名字?我记得青娥原先就是月华房里的,后来月华将她送来伺候我。”
“是,”素金道:“这事要不要告诉老爷或者老太爷?”
“不可!”周氏忙制止道:“老太爷若是知道月华对郁儿动过坏心思,绝不会容她,哪怕她并没有真正害她。”周氏叹口气道:“但我会容她。只要她对我儿子好对我孙儿好,我就能容她。”
素金变色,“夫人——”
“我知道你心善。别担心,我会敲打月华的,”周氏拍拍素金的手背,“我不会让郁儿出事。老太爷早就说了,破除林家诅咒就应在郁儿身上,为着林家的后嗣我也要保郁儿平安。难不成日后我的孙女生下来都要被掐死溺死?”
素金欣慰点头。
“郁儿自小就被老太爷捧在手心里,谁不瞧着眼热?说月华嫉妒郁儿这事儿我是信的,但说她要害死郁儿我不信,”周氏沉吟道:“我思来想去,想不出谁要对一个小姑娘下手,总觉得这事和陈家脱不了干系。”
素金一震,“夫人是说郁小姐在京城的家?”
周氏说道:“是的,只不知是她继母还是她大姐诚王妃。我要写信给哥哥,让他着人查一查。”
素金迟疑道:“按说不应该啊。这些年都容下来了,怎么就突然容不下来了?”
周氏想了想,觉得素金提醒得颇有道理,为免激起意外的风波,她决定暂时不写信过去。之后她又吩咐素金去偏院看看范行周主仆去,问问那边是否有什么需要,毕竟范行周是陈郁的救命恩人,须得好好招待。
素金含笑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