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沿着小路在林府内随意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株晚开的海棠树下。开花的海棠树极美,此时黄昏氤氲的光环笼罩着整株树,让人心生喜悦,即便满腹心思如陈郁,见到满树海棠也觉心动神驰,忍不住探身折了一枝花束。
“陈姑娘好雅兴,”说话间,范行周已经走到陈郁面前,垂首含笑凝望着她。和昨日初见相比,她的脸似乎有了一些改变,但具体要说哪里变了,他也说不好。不过他并没有往心里去,横竖她戴的是面具。
“原来是范兄,”陈郁手持花枝略一施礼道:“见过范兄,之前我不该那样对你,还望范兄谅解。”
范行周见她眼含沉郁之色似有满腹心思,忙抱拳正色道:“该致歉的是我,是我说话太没顾忌了。”
陈郁抬眼直直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子,突然直截了当道:“人只有在面对自己信任的人或者是全然没有威胁的人时才会没有顾忌,范兄当我是哪一种?”
范行周一震,随即道:“我以为两种都是,”他饶有兴味地望着陈郁那两只黑白分明的明澈眼睛,上前一步低声道:“经历了洞穴事件,咱们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秘密,难道不该相互信任吗?再说你我之间又能存在什么威胁呢?你说是不是?”
或许是眼前的男子太高大了,陈郁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下意识后退一步,咳嗽一声道:“怎不见你身侧的那个万启明呢?”
范行周笑笑道:“他去了范家在川蜀的药材铺,有些事情要办,办好了就会过来。”
陈郁一张小脸蹦得紧紧的,看上去更像一张面具了,她严肃地点点头,看向身侧的花树继续道:“听说你的随从宋长庚已经将那只鸟窝送回树上了?”
“是啊,长庚颇有些功夫在身上,”范行周一伸手,折了高处的一束含苞的花枝递给陈郁,“这一束好看,比较配你。”
“多谢,”陈郁伸手接过,闻一闻,状似随意道:“他对你忠心吗?比起万启明如何?”
“论忠心,谁也比不过长庚,”范行周笑起来,“陈姑娘怎突然对我的一个随从关注起来了?是不是你身侧的那个丫鬟回去说了什么?”
“她自作主张,回去后已被我训斥一番了,”陈郁仰面瞪一眼范行周道:“你别误会,我可没让她去打探你。”
“我没误会啊,”范行周憋着笑意道:“我知道以陈姑娘的性子,是不屑做私下打探这种事的。”
陈郁一笑,“其实我是想拜托宋长庚帮我办件事。”
“你说说看,”范行周望着她那张被花枝映照的脸,恍然间竟觉得这张脸其实也挺好看的,心中暗道不知是哪位面具大师的手笔。
陈郁从袖中掏出画纸递过去,“我想让他帮我找一只戒指,是我娘当初留给我的,可惜被我弄丢了,不过戒指的样子我已经画下来了。”
范行周听得戒指二字心头顿时狂跳不已,待打开纸张看到图样时他心中更添笃定,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迅速收起纸张纳入怀中,不动声色道:“这戒指你是在哪儿弄丢的?”
陈郁回说应该在悬崖附近。
范行周点点头,慎重道:“放心好了,我定会着人为你仔细找寻。”
陈郁忙道:“还望范兄不要让旁人知晓才好!”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急切,她忙又添加一句,“我是怕外公他们知道后会担心失望,是我自己太不谨慎了。”
“谢谢陈姑娘对我的信任,”范行周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们之间的秘密我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此事我会自己亲自去办。”
“你一个人——”陈郁迟疑道:“虽然戒指对我来说很重要,可那边尽是悬崖峭壁,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最好还是叫上宋长庚,既然你说信任他。”
范行周含笑道:“陈姑娘既这么说,那我便让长庚一起去。”
陈郁点点头,诚心诚意道:“辛苦你了。”
“你我不是兄妹吗?”范行周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臂,温声诚挚道:“陈姑娘,看得出来这戒指对你很重要,做哥哥的自然要替妹妹分忧,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谢谢你,”陈郁心中涌起一股真实的感动,竟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继续说道:“范兄,既然你我是兄妹,那就不必再陈姑娘陈姑娘的唤我了,听得很生疏,像外公他们一般唤我郁儿便是了。”
“有那么多人叫你郁儿了,不差我一个,”范行周放下手,笑笑道:“我还是叫你陈姑娘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那随你吧,”陈郁无所谓道。她自然不介意,只要他能将戒指找回,叫她什么都可以!
碧苔和紫溪二人远远地瞧着,见海棠花树下范行周与陈郁二人站立着谈着什么,碧苔突然舒口气笑道:“也不知这范公子说了什么,竟惹得小姐笑起来了。”
紫溪凝望着二人的身影,隐然觉得酷似自己今日刚画就的画中人,竟有些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