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范行周的口中,何思源了解到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世。
外祖父林湘,是名满天下的帝师。父亲陈微山,少年登科,本是先帝一朝的探花,又是当今皇上的伴读,家族更是西蜀豪强。因此,这一世的她,还不算太倒霉,至少家世是不错的。
据说林湘深爱自己的女儿,女儿去世后,他就将自己唯一的外孙女接到身边来养着。因为林氏血脉的女子无法存活过二十岁,为了保这外孙女的性命,林湘还听从了大魏高僧法通的建议,从儿媳一族过继了一个女孩子,作为自己的嫡亲孙女入了族谱,想以此来化解外孙女身上的诅咒。
范行周说道:“你那表妹原是本朝宰相周介甫的次女,入了林府后就成为林府唯一的嫡女。你舅舅叫林风眠,是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的散官,他是个典型的孝子,平日里哪儿也不去,就在府中陪着你外祖父。”
何思源看向范行周,“你对林氏倒是熟悉得很。”
范行周一笑,随手摘了身侧一根野草不住地打着旋儿,颇为自傲道:“实不相瞒,我这人做事喜欢未雨绸缪。为了拜师,我提前做了不少功课,包括收集林家的相关资料。”
何思源点点头表示了解,继续听范行周说着林家之事,暗中一一记着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宋长庚骑马过来了,身后跟着一辆由四名轿夫抬着的蓝色软轿。
何思源上了轿子,宋长庚再三叮嘱轿夫走路稳妥点儿。
软轿果然比马车舒服多了,一路上何思源再无半点不适,因此可以掀开轿帘探看外面的景致。
“栀子花开夏麦黄,五月农田人倍忙,”路边的一切在何思源看来是那样的新奇有趣,她的眼里唇角都不觉露出笑意。
一行人很快到了天台山下的林府所在地。
林府占地面积不小,朱门深院,门口蹲坐着两只石狮子,一个青衣小厮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着,影壁后隐约可见葱郁竹枝,一看就非寻常人家。
范行周率先下了马车。
软轿随即也停了下来,何思源出了软轿,望着眼前陌生的高墙,心下有些迟疑,正要开口问范行周,不想看门小厮一见到她,立即急急上前道:“小姐您可回来了!里头夫人正为您要责罚人呢!都快要出人命了!”
何思源一愣,下意识看了范行周一眼。
范行周看出她的担忧与不自在,低声道:“进去瞧瞧吧,我与你同去。”
何思源点头,与范行周并肩踏脚进门,宋长庚匆匆交代了万启明几句,也跟着进去了。
三人绕过影壁便隐约听到责骂声,便朝声音所在的院落方向而去。
这是一个叫“竹里居”的小院,院里此时七八个丫鬟仆妇低头并排跪着,一个身着淡紫绫罗衣裙的中年富态妇人正红着眼眶指着自己脚跟前两个丫鬟厉声骂,头上的珠翠跟着颤动不已:“你们两个贱蹄子是小姐的贴身丫头,现在小姐人不见踪迹,你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你们何用!”骂完丫鬟她又转身对着跪着的一个中年仆妇道:“还有你!身为小姐的养娘,就该把心思全放在小姐身上才是,没想到如今竟也这般惫怠,这些年真是白留着你了!”
综合妇人的穿戴以及之前范行周的介绍,何思源断定妇人是林府的内当家、当今宰相周介甫的亲妹妹周氏,自己该唤妇人一声舅妈的。
此时周氏身侧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斜着眼帮腔道:“夫人,我看罪魁祸首就是碧苔和紫溪,这两丫头平日里仗着有小姐宠着,后院又无旁人敢进,简直无法无天的,早就该教训教训了!最好扒光了她们的衣裳先抽上几鞭子,再喊上府上众人前来观摩观摩,看日后谁还敢放肆!”
何思源一听这话便觉得这仆妇心思下作令人生厌,当即快步上前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放肆!”
周氏正在数落人,闻言忙扭过头来,一见何思源顿时惊喜交加,小碎步迎上前来,叠声道:“郁儿!郁儿你可回来了!”
郁儿?看来自己果真叫陈郁了。何思源瞥范成周一眼,不得不佩服他先前的推断。范行周像是明白她的心思,笑着朝她微微一颔首。
跪地的丫鬟仆妇们见了何思源,顿时纷纷叫着小姐连呼冤枉。尤其碧苔和紫溪两个丫鬟,一左一右跪扯着陈郁的裤腿,哭道:“小姐您出门怎不带着碧苔呢?”“小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何思源平素最厌被人拉扯,强忍着不适皱眉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起来!都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