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将白巾放入盆中弄湿，柔声道：“小姐请闭眼，很快就会好的。”

陈郁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看一眼那盆紫水，问是什么水。

碧苔笑道：“这是用紫草和霜桑叶熬煮的水，小姐从前用过的呀。”

陈郁了然地发出哦的一声。紫草和霜桑叶有消毒祛斑之效，确实是不错的洗脸水。

林湘开口道：“你们小姐今日出事后记忆有所损伤，很多事情记不得了，日后你们更要用心伺候她。”

碧苔与紫溪先是一怔，随即齐齐应声道：“是！”

陈郁闭上眼睛，有些迫不及待道：“行了碧苔，快点！”

碧苔应声上前，将湿巾在陈郁脸颊四周敷过，随即像鸡蛋剥壳一般轻轻从陈郁脸上撕扯下那张面具，然后又用白巾仔细擦了擦，说道：“好了。”

陈郁只觉得脸上毛孔舒张，整个人如被山风吹过般清爽透气，她不禁伸手拍拍脸，舒适地张开双眼。

紫溪是生平第一次看到陈郁的原貌，见她睁眼，既惊且喜迫不及待地将铜镜递到陈郁面前，“小姐您看看！”

陈郁就着灯光定睛一瞧，只见镜中显现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大约是因为面部终年不见太阳，肌肤异常白皙，更衬得唇红齿白眉睫生春，眼睛稍稍一眨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顾盼神飞之意，真正是个不错的皮囊。她摸摸脸，不禁笑道：“若是府里别人看到这张脸，还能认得出我来吗？”

林湘原先一直盯着陈郁那张和她母亲相似的脸发愣，闻言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一个女孩子既然可以越长越好看，但不可能一日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紫溪飞快道：“奴婢可为小姐分忧！”

“哦？”林湘和陈郁齐齐看向她，“说说看。”

“奴婢在家里败落前曾跟家父学过人物丹青，家父也曾赞过奴婢在这方面有些天分，”紫溪说道：“奴婢以为小姐面貌一时变化不可太大。日后我可以每日给小姐上妆，让她和从前有几分相似，之后隔些日子又有些变化。所谓女大十八变，如今小姐正在发育之时，一年半载后便可彻底回复本来容貌，想来也不会惹人深究。”

“不错，这个办法不错！”林湘频频点点，嘉许道：“真不枉你家小姐疼你，恰好我新近得到一批上好的青金石粉和孔雀石粉，”他吩咐道：“碧苔，取了我架上的笔墨丹青来，让我们都来瞧瞧紫溪的本事。”

碧苔很快取来笔墨丹青，那紫溪果然有些真本事，只见她就轻驾熟地研磨配色，然后提起笔来，略一沉思，便在陈郁脸上细细描摹一番，很快搁下笔。

陈郁提起铜镜，见镜中人和之前的面具至少有八九分相似，不禁赞道：“好手笔！早知你有如此本事，我何必日日戴着那劳什子面具？可憋死我了！”

碧苔庆幸道：“总算夏日不必再戴那面具了，省得又捂出痱子来。”

陈郁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外公，那面具是什么做的？我看做得极为精巧，毛孔都能瞧得清清楚楚的。”

“那是我请人从海外定制的，”林湘看陈郁一眼，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别担心，绝非人皮，你外公也绝非那等不堪之人，否则岂不负了咱们日日在佛前祈祷？”

陈郁听他如此一说莫名有些内疚，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伸手拿起案上原先林湘看着的那本书，见是一本《子虚赋》后又搁下了，起身走到书架旁，看了看，取下七八本书，对林湘道：“我想将这几本书拿回去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湘走过来瞧瞧她手中的几本书，着意看了她一眼，笑笑不言语。

陈郁将手中书递给紫溪，拿起案上的玉箫说道：“时辰不早了，外公您也该歇下了，若无其它事，我就回去了。”

“好，”林湘含笑道：“不过歇下前我想听你吹奏一曲，可好？”

“行，”陈郁略一沉思，少不得将那一曲《平湖秋月》又吹奏了一遍，一曲终了，林湘还沉浸在柔美静谧的意境中，半晌回转神后见陈郁站在面前疑惑地望着他，他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着挥挥手，说道：“好，吹得好啊，回去歇着吧！”

陈郁主仆三人拜别离去。

林湘走过去关上门，转过身大声朝内室道：“法通大师，出来吧！”

法通大和尚从内室阔步走出，笑道：“方才那箫声好听啊！听得和尚我都快入迷了，青云先生该让你外孙女多吹奏几曲！”

林湘疾步上前，皱眉道：“你可知她从未学过箫？”

“哦？”法通撩起僧袍径自落座，沉思道：“这倒有些个意思了，只能以天赐来解释了，”他见林湘面色凝重，笑道：“你担忧什么？吹箫，小技尔，世间不学自会的岂止一二？何况今日这箫声轻灵柔美，很显然吹箫人心思澄明并非鬼魅妖邪上身。”

林湘闻言微微颔首，坐下道：“大师说得不错，确是老夫多虑了，不过你可知刚刚郁儿临走时都拿了哪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