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与紫溪一左一右上前挽起何思源的手臂，众丫鬟仆妇也纷纷上前，不由分说簇拥着何思源，何思源不得已随着她们而去，临走前着意看了范行周一眼，范行周对她微微一颔首。

见院中只剩下数人了，范行周立即撩袍上前对着林湘拜倒在地，高声道：“熙京学子范行周拜见青云先生！”

宋长庚随即也恭敬地跪在一侧。

“这都是谁？”林湘厉声四顾道：“谁放这些人进来的？”

“儿媳也不知，”周氏额头有汗珠渗出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忙道：“哦对了！他们俩应是随着郁儿进来的！”

“夫人说得对，”范行周说道：“学生今日泛舟江上，适逢陈姑娘坠崖落水，学生侥幸将她救起，便送她回家了。”

“什么？”周氏失声道：“郁儿坠崖……落水？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学生不知，陈姑娘也似是不记得了，”范行周说道：“陈姑娘坠下山崖后记忆损伤大半，不过想来日后会慢慢恢复的。”

林湘沉着脸看向范行周，“起来说话吧！”

范行周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青云先生！”

宋长庚也随之站起身施礼。

周氏急道：“范公子，你说郁儿的记忆损伤大半？可她分明认识我的！刚刚还知道唤我舅妈！”

“不敢瞒夫人，”范行周道：“那是因为送她回来之前我对她讲过林府的一些事情。”

林湘目光如炬在范行周全身上下锐利一扫，沉声道：“你且说说，既然郁儿记忆损伤严重，你又是如何得知她身份的？”

范行周忙道：“陈姑娘衣着不凡，且身上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学生由此粗略作出推断。”他再次对着林湘躬身施礼，“不敢瞒先生，此番学生特为拜师有备而来，先前在家里做了不少功课，因此对先生的家事颇知一二，还望先生恕学生不敬之罪！”

“你倒肯说实话，”林湘冷哼两声，将眼神投向一侧的中年男子，“风眠，你怎么看？”

林风眠恭谨回道：“据儿子所知，范氏乃是京中名医世家，儿子去年在熙京时就曾听说过这范行周的名号，说是范氏一族的出类拔萃者，京中人称范先生，也曾机缘巧合遥遥一见过，确是此人无疑。”

林湘突然对着范行周嘴角一扯，“范先生？”

范行周忙不迭作揖陪笑道：“那都是别人的玩笑与抬举，学生才疏学浅如何当着先生？！”

林湘扭头看向胖和尚，“大师可有什么话要说？”

胖和尚微眯着双眼上下打量范行周，范行周顿觉异样不适，浑身的肌肉都收紧了。

须臾之后，胖和尚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和尚瞧着这个年轻人骨骼清奇，算来应和青云先生缘分不浅呢！”

范行周浑身一松，喜不自胜道：“多谢大师！大师莫非就是大魏高僧法通大师？”

“哦？”胖和尚一耸肩，伸手一拍肥厚的胸口，“你见过本和尚？”

范行周摇摇头，“倒是未曾，不过我曾听说大相国寺住持法显师父有位师兄叫法通，行踪飘忽不定，我想，能得青云先生青眼，必定是法通大师无疑了！”

胖和尚闻言顿时乐不可支，下巴都变出了好几层，禅杖在地面青石板上敲了两敲，大笑道：“想不过这俗世凡尘还有识得本和尚的，还是个年轻人！妙啊！妙！”

“行周，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名字不错，人也够聪明，” 林湘看向范行周的眼神温和不少，手指着地上青娥的尸身说道：“你既是医家高手，且看看她是如何死的。”

范行周依言走上前，蹲下身来翻看青娥的眼皮，又扒开她的口腔细细瞧了瞧，起身断言青娥中的应是一种名为“万毒散”的毒药，此毒用料贵重制作复杂，一旦中毒人会即刻身亡，既无痛楚也无解药。传说此毒源自琉球国，乃为其国国主赐死亲近贵族大臣所专用。

林湘眉心紧锁微微颔首，正待开口，院门口慌慌张张闯进来一个丫鬟，急急道：“老爷夫人！少夫人突然腹痛不已，怕是要生了！”

“慌什么！”林湘呵斥道：“既是要生了赶紧找接生婆子去！跑这里作甚？婆子不是早安排进府了吗？人呢？”

“回老太爷，接生婆子已经在了，”丫鬟道：“大少爷不在，少夫人说她害怕，想要人陪着……”

林湘对周氏一抬下巴，“你去瞧瞧！”

周氏忙应声随着丫鬟匆匆离开。

林湘又吩咐儿子，“着人将此女的尸身抬到柴房去，再喊几个人过来把这里清洗一下，别让脏东西污了郁儿的院落。”他扫范行周主仆一眼，“行周，你且随风眠去府中偏院歇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范行周一拱手，“多谢先生！”

林风眠随即对范行周做了个手势，“范公子，请随我来。”

望着范行周主仆的背影在院门口消失，林湘脸上阴云密布，长叹一口气道：“大师，请随我去书房坐坐，我有事要请教大师。”

法通收敛了笑容，撩袍禅杖一指，“和尚正要与先生说道一番，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