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与紫溪二人一左一右拥着陈郁出门而去。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林府的各个院落前以及路边的一些树上都点燃了灯笼，虽不如白昼明亮，四周的景致倒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陈郁边走边四顾，明月普照下的林府显得格外清幽沉静。路边有即将放花的花树枝梢，也有落花四散的牡丹与芍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橘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林湘的院落“风入松”距离陈郁所住的“竹里居”距离不足百米，陈郁到达林湘书房时，林湘身着阔大的葛袍正一个人在秉烛看书，见陈郁来了，他含笑放下手中书，“郁儿来了？”

陈郁瞧着眼前老者清瘦脸上的笑容，觉得他比下午初次见面多了几分慈祥，心中莫名起了亲近之意，遂定定神唤了声外公，上前便要施礼，却被林湘起身伸手一把按住了，“你这孩子，怎和外公还客套起来了？”

陈郁迟疑地看向他，林湘眼里充满怜爱之色，“你的事范行周都跟我说了，人没事就好。别担心，外公会护着你的。”

陈郁闻言顿时心里一松，点点头，暗想这范行周还真会做人，替自己省去了不少口舌。

林湘吩咐碧苔和紫溪道：“你二人在门外候着，没我的话不许进来，也不许任何人进来。”

两个丫鬟施礼退了出去，无声地将书房门掩上。

林湘撩袍坐下，指着一侧的位置对陈郁道：“郁儿，你也坐。”

陈郁坐下，想了想，将手中的玉箫搁在到案上。

林湘略略瞥了眼，问道：“哪儿来的？以前从未见过。”

陈郁实话实说道：“范行周今日送我的。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便称他一声兄长，他见我喜欢这玉箫，便送给我了。”

林湘拿起玉箫瞧了瞧，又搁下，笑笑道：“这是制箫圣手箫启安的手笔，只是这块玉料便值得千金，范行周倒也舍得。”

陈郁也笑，眨眨眼道：“想来他是急切要拜外公为师，所以舍得。”

林湘眼里一亮，看着陈郁欣慰道：“郁儿长大了，开始懂得人心了。”

陈郁问道：“那外公您预备收下他吗？”

“天下有多少人想做我林湘的学生，可天下人皆知自当今圣上登基后我便再也不收学生了，”林湘沉吟道：“范行周出身医药世家，你舅舅也说他颇有几分才能，其实即便没有这些，看在他救你的份上我收下他为关门弟子旁人也应无话可说。”

陈郁心中一喜，“这么说外公肯收下他了？”

林湘注意到她眼里的光彩，点点头，“肯收下他是一回事，要教他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外公说的是，”陈郁笑道：“他若是知道了此事，还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林湘笑道：“难得见你如此开心，”他突然收敛起笑容，沉声道：“郁儿，虽说这范行周的家世清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日后你不可和他太过亲近了。”

陈郁闻言先是一愣，再是一惊，心道果然，这才半日的工夫，自己怎对范行周竟如此这般信任亲近了？想起他在洞穴内的那些异常行为，日后她不能不防备着。

林湘见她变色不语，以为吓着她了，忙道：“外公并非说他是坏人，只是想提醒你，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容易被人利用。”

陈郁认真地点点头，“外公提醒得是，孩儿记下了。”

“那就好，”林湘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之前我得问你件事。”

陈郁心里顿时一惊，以为莫非他瞧出自己的异样来了，哪知林湘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咳嗽一声道：“虽然你现在暂时失去了记忆，但我瞧得出来，你对外面那两个丫头还是颇为信任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想来还无人和你仔细介绍过这两丫头，就让我来跟你说说。碧苔是家生奴才，她母亲就是你的养娘吴妈妈。碧苔自小和你一道长大，知道你的一切，人又稳重，待你的忠心既不必说。至于紫溪，她原本出身书香门第，因家里犯了事，十岁时卖身到咱们府上，我见她读过书，人又聪明，便让她伺候你，你一向也颇为宠爱她，按说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只是她家里还有个病弱的母亲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等着她照顾，这就不好说了。”

陈郁心思奇快，忙问道：“外公的意思……会有人拿着紫溪的家人来威胁她，用她来对付我？甚至我这次出事都有可能是紫溪在……”

林湘点点头，眼里再次露出欣慰之意，“郁儿真的长大了，一点即透。”

陈郁脑海中快速掠过刚刚不久前紫溪跪倒在自己眼前涕泪横流的情形，掠过她眼里的期盼与落寞，她不信有那样明亮眼睛的姑娘会做出对自己主子兼恩人不利的事，但也不能完全不防，她想了想，便问道：“外公想说的事情和紫溪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