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溪先是浑身一震,随即伸出一只手臂轻飘飘就将陈郁从浴桶中湿淋淋捞起,另一只手则快速扯过衣架上的阔大白巾将她团团一围。陈郁的脑袋软趴趴地搁在她肩上,紫溪抱着她娇软的身子急急问道:“小姐你觉得怎样?”
出了浴桶的陈郁觉得气息畅快多了,她无力地一点头,示意紫溪送自己到床上。紫溪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见陈郁面色趋于平和,这才惊魂普定地舒了口气,低声道:“小姐的衣服要不要先……”
“这会儿不想穿,等起床了再说吧,”陈郁抬眼见紫溪面色近乎惨白,奇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怎就吓成这付德行?”
紫溪强笑道:“奴婢是第一次伺候小姐沐浴,从前都是碧苔姐姐伺候的。”她边说边用几块干软的布交替揉搓着陈郁的湿发,湿发很快就见半干了,之后她又用一块粉巾将陈郁的头发团团包住,后退几步忐忑道:“奴婢伺候得不好,小姐得稍等一会儿取下头巾后才能躺下。”
“你挺好的,”陈郁舒适地靠在床头,笑道:“没想到你劲儿挺大的,刚刚一只手就将我提起来了!”
“奴婢是个粗人,做惯了的,小姐不嫌弃奴婢粗陋就好,”紫溪莫名红了脸,见陈郁瞥了床头搁着的玉箫一眼,忙知趣地拿起用双手奉上,陈郁接过胡乱吹了几口试音,紫溪一脸的痴迷,喃喃道:“真是好听,小姐可以再吹吹之前给老太爷吹过的那首吗?”
陈郁陡然想到什么,忙问紫溪从前有没有听过自己吹箫。果然紫溪摇头说自己伺候她六年多,从未见她吹过。陈郁不觉陷入沉思,紫溪见状忙加一句道:“不过小姐的聪明人人皆知,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聪明……陈郁低首摩挲着玉箫陷入沉思。她想起自己那次给林湘吹奏的情形,很奇怪林湘对自己吹箫一事从未提出过疑议。林湘身为帝师,按说该是这个世界的一等聪明之人,对此异状他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聪明?
人可以聪明到一学就会,但不学而会就很古怪了,虽说那次她吹奏的《醉太平》只是一首简单的箫曲。
紫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唤了声小姐。
陈郁抬头冲她一笑,“从前我是怎样的人?我竟全然忘了。”
“小姐是个好人,很善良,待下人很好,”紫溪拿起床头案上那本数日未翻的《金刚经》,“这是小姐从前最爱读的一本书。”
“把它收起来吧,以后别再放在床头了,还有外头那本《法华经》也收起来,我不想看到,”陈郁看紫溪神情怔然一脸的难以置信,便问道:“你信佛吗?”
紫溪重重点头,“人人都信,就连老太爷那样的人也信呢!”
“我对没有亲身经历过以及没有亲眼瞧过的一概不信,”陈郁将玉箫放下,吩咐紫溪着人找个盒子来安置它,紫溪应下。
陈郁见她眼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皱眉道:“你怎么了?魂没了?”
紫溪回过神来,掩饰道:“小姐真是好看。”
“说得好像你没见过我真容似的,那每天给我描眉画脸的是谁?”陈郁打了个哈欠,吩咐紫溪去瞧瞧吴妈妈情形到底怎样后便自顾自躺下了,紫溪上前给她取下头巾盖上薄被,并将帐子两侧的银钩放下,这才过去将房门打开,示意两名仆妇过来将浴桶抬走。
之后她又走到床头拿起那支玉箫,掏出腰间荷包里的线头来比划了一下长度,预备依着陈郁的话找人配一只锦盒。
紫溪刚回转身,陡然见碧苔掩着半边脸站在房门口,因光线的缘故,她没瞧见碧苔阴郁的脸色,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快步上前扯住碧苔的手臂朝门外而去,碧苔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拽到门口,不悦地甩开她道:“你干什么?!”
紫溪松开她,将房门轻轻关上,这才小声道:“小姐刚睡下,别吵醒了她。”
碧苔眼神一暗,冷声道:“我什么时候吵醒小姐过?倒要劳烦你来提醒。”
“是我多嘴了——”紫溪陪着笑脸注意到碧苔的一只手一直掩着半边脸,疑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吴妈妈身子怎么样?”
“我娘没事儿,”碧苔推开她试探的手,烦躁道:“走到半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人是没倒下,脸却撞到了树上,你也还知道的,下雨天,地滑。”
紫溪忙按着她的手臂关切道:“那姐姐赶紧去屋里歇着吧,今天你也累坏了,小姐我来伺候就是了。”
碧苔看她一眼,迟疑半晌终于点点头,“那只好劳烦你了。”
“咱们姐妹说这些作甚?放心去歇着吧,等小姐醒来我会和她解释的。”紫溪说道。
碧苔刚走一步,突然又回转身道:“你是不是把我娘的情形告诉给小姐听了?”
紫溪一听顿时讪讪的,不得已道:“我总不能骗小姐吧?是不是?小姐刚刚已经吩咐我去瞧吴妈妈了。我待会儿就过去。”
“等等!“碧苔忽然放下掩面的手,顿时露出脸上明显红肿的痕迹,她两手齐齐拉住紫溪的胳膊,急道:”我娘没事儿!你若是此刻过去,万一小姐醒了谁来伺候?”
紫溪心知碧苔爱美,为免她难堪只是瞥了一眼她的脸便匆匆避让开去,说道:“那我就不过去了,姐姐快歇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