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泽见状先一步离开歇息,范王二人换好屋子后也自行回屋了。
王逸站在窗口看着原先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眼神复杂。
德彰挥动着手,边擦拭书桌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边笑道:“主子,那范行周看来还有几分眼色,知道主动谦让主子。”
“他是有些眼色,你呢?”王逸抬脚便狠狠给了德彰的屁股一下,骂道:“混账东西!半分眼色都没有!换什么换!偏你讲究!我住得你还住不得?!”
“哎吆!主子!”德彰龇牙咧嘴,忍着疼揉着屁股陪笑道:“主子冤枉奴才了,又不是奴才提出要换屋子的,是那范行周自个儿愿意的!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主子您可怪不得奴才啊!”
王逸闻言想了想,一点头道:“也是,确实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即便先生知道了也怨不得人,”见德彰委屈地频频点头,他又好气又好笑,呵斥道:“都是你这奴才生出的事!日后给我好好地警醒着点,别把京里的那一套也带到这里来,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奴才知罪了!”德彰一边陪笑着告罪,一边麻利地铺床叠被伺候王逸歇下。
换进小屋的范行周主仆又是另一番光景。
宋长庚一进屋便阴沉着脸道:“主子,那个叫德彰的奴才太不是东西了,竟敢在您面前耀武扬威,奴才总有一日要让他吃些苦头!”
“这些年你一直谨慎小心,今日怎么突然又拿出你那做强盗的鲁莽劲儿了?就因为德彰吆三喝四的让你搬行李?”范行周笑笑坐下,看宋长庚一眼,继续道:“奴才放肆一点有什么要紧,难道我还要和一个奴才去计较吗?”
宋长庚垂下脑袋,不甘心低语道:“若不是王公子纵容,那奴才岂敢如此?我就看不得有人在主子面前作势!”
“做好你分内的事得了!”范行周突然冷冷道:“长庚,我一向看重你的谨慎,今日你这是怎么了?那王公子岂是你能议论的?日后不得再让我听到关于王公子一句半句的是非!”
宋长庚浑身一震,抱拳应是。
范行周见他如此,叹口气,放软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打抱不平。但我千里迢迢来西蜀是来讲究住处的吗?住哪里不是住?何必计较?日后总要相处的不是?你也看到了,那王公子浑身贵气,必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宋长庚低声道:“在奴才眼里,谁也不及主子的身份贵重。”
范行周不禁笑起来,“我有什么贵重身份?不过是出身医家罢了!在贵族世家眼里,压根不值得一提。我倒不是畏惧什么贵族世家,刚刚你也瞧见了,那周云泽对王逸颇为敬重,你想想,周云泽是什么人?他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会对什么样的人如此态度?你也知道的,先生对收学生一事一向抗拒,曾对我说过此生再不收学生,可这王逸似对做先生的学生一事很笃定。”
宋长庚一下子抬起头来,“难道说——王公子出身皇族?可他明明姓王,大魏可是赵家天下。”
范行周道:“王逸王逸,大抵就是王爷隐逸的意思,分明是个假名。”
宋长庚恍然大悟,一脸的佩服之色,“主子真是聪明绝伦,怨不得青云先生另眼相看呢!”
范行周摇摇头思忖道:“当今圣上成年的儿子有三个,若那王逸是圣上亲子,按年岁看估摸是端王赵奕晅,但他也有可能是某位皇叔的儿子,那就不好说了。”
宋长庚忙道:“奴才这就着人去熙京探看,看到底哪位王爷不在京中。”
范行周点点头,“此事须周密而行,”主仆二人正在悄悄地计划着,突然听到外面德彰呵斥道:“哪来的疯婆子竟敢随意进出,滚出去!”又听到有人说找范公子,范行周与宋长庚皆听出是素金的声音,忙齐齐走出屋。住在另一屋的周云泽也被惊动,出来探看。
素金见屋里出来的人不是宋长庚已是震惊,被德彰劈头大骂后更是惶然,撑着伞呆立在雨幕中。宋长庚忙叫道:“素金,我们主子如今住这边屋里了,你找他何事?”
素金扭过头顿露欣慰之色,她匆匆朝德彰告罪地一躬身,疾步走过来道:“范公子,少夫人屋里的春桃不小心在外摔了一跤,眼见得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下请大夫已来不及,夫人说您出身医家,让奴婢来请您过去瞧瞧呢!”
范行周立即点头道:“行!救人要紧,我这就过去!”说罢随即一头扎入雨中,宋长庚忙拿着伞追上前去。
望着范行周主仆随着素金匆匆离开,周云泽正要离开,却被刚从屋里走出的王逸叫住了,“元泽兄留步!”
周云泽扭头道:“王——王逸兄!”
“进屋谈吧,”王逸说着走进屋内自行坐下,也示意周元泽坐下。
周元泽忙拱手恭敬道:“眼下无人,元泽岂能与王爷并肩?”
“让你坐你便坐!”王逸有些不悦,“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出了熙京,你我就是兄弟故旧,再不得唤我王爷。”
“是,”周元泽坐下,看看王逸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知王逸兄是有何事要问?”
“你我既是故交,怎能如此生分?旁人听了也会疑心。日后就直接叫我王逸好了,横竖是个假名。再说你年长于我,怎能唤我为兄?”王逸笑笑,又很快收起笑容道:“咱们到城里听闻先生收下范行周时,我曾问你范行周此人如何,你说只见过一面,不好评价,今日又见,你对他有何看法?”
周云泽想了想,斟酌道:“此人气质出尘脱俗,是那种不肯随意折腰之人,但刚刚他对你颇为敬重,主动让出大屋,定是有结交之意。”他抬首看王逸一眼道:“此人极为聪明,怕是已经看破你的身份。他的才华也是有的,否则先生不会看重他,云泽以为,既然他懂得顺势,你不妨就和他结交……将来身边总得有人。”
王逸眼里波光一闪,点头道:“你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