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岍墨凉顼苡 第九十五章 一夕妄 爱恨终有止(三)

事情处理完了,即墨顼又去了一趟大理寺,宋谦果然一直都在等他。

宋谦道当年他曾派人特地尾随即墨时佑前去苗疆,对当年事十分清楚,只是这幕后之人是个心狠手辣之辈,那些人自即墨时佑死后也都一个不留。

而宋谦也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那么一点线索。

“说来也巧,有一官僚恰巧是苗疆人,后来举家搬迁至南国,唯独老母舍不下那一间祖宅,便留在了故土。那日事发突然,背后隐匿之人欲将他们一网打尽,他来不及传书,亦或是传书半路被截获,大抵那官僚也想到这一层,便当即脱下外袍给了同乡一孩童,让孩童说一番话于他母亲听。要他问他母亲可还记得他幼年最会背的孝先游子义吟。最后长叹‘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还言不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黑发人送白发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是游子吟,他故意说成是孝前游子义吟,孝先义?又意有何指?

“他说的是先孝义皇后。看来此事又和先皇后很有些渊源了。”

宋谦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即墨顼已经想的这么深了,“原来下官也没想到这一层,他说多年不曾尽孝之事也与自身不符,我们觉得他可能说的并非自身,所以才敢往先皇后那里想。”

“估计这漏网之鱼在那人意料之外,但也足够让他警觉,所以你们大概查到先皇后身上线索就断了。而你又觉此事是一桩大案,便压下了这事,若非如今朝中动荡不安,先前本殿又将安家旧事翻出来断了魏家羽翼,你怕是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我吧。”

宋谦看着他淡然的眼神,从容的神情,微微一笑,“殿下这么些年果然已经大不相同了,昔年大理寺中殿下的隐忍就可见一斑。”

即墨顼见他默认,轻轻一笑,“我也知你的私心只是为了大理寺,幼年在大理寺眼见宋大人一步步走的举步维艰,大人心有大义,而我心有手足,此事我会好好查。”

二人算是达成一致,即墨顼当即也通知李青,准备着手去查。

即墨顼回宫时偶然见到了即墨望,自赵宁死后即墨望沉寂了很久,因着魏家的原因他被南帝禁了足。

大多时候宫内诸事他都不掺和,朝会他也鲜少露面,较之先前的张扬狂傲彼时他看着倒是内敛了不少。

方才也仅是瞥眼一见,即墨望神色匆匆的,大抵是有什么急事。

“殿下,南宫出事了。”范柞急急来报。

“怎么回事?”

“未时昌平侯去南宫拜访晋王殿下,恰逢晋王殿下去了华贵妃宫里,昌平候大抵是要同三殿下商量先前贵妃替二家定下的婚事,故去拜访三殿下。”

即墨顼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去拜访晋王,只怕不是为了婚事吧。”

“谁说不是呢,这事儿可真是巧的很,听说昌平侯在南宫坐了半个时辰一直都好好的,后来不知道是谁带了几个易妆的娈童在殿内被昌平侯撞见了。”

“这婚事多半黄了。”即墨顼唏嘘。

“唉,昌平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听说都闹到帝君那里去了,帝君还带了禁卫军去南宫。”

即墨顼眉心微皱,“我倒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至少原来他知道即墨华休养娈童的消息还算隐秘,后来他去御史台除了那奏章罪行上提了即墨华休豢养娈童让皇家蒙羞,他路过茶楼也听的门前小厮同客人碎嘴,坊间得知消息就并非空穴来风。

就怕即墨华休遭人算计……

(南宫)

即墨华休眉眼微皱,南帝坐在堂上声声发问,即墨华休都紧闭牙关。

院公高呼墨王殿下到。

南后坐在高堂,看着即墨顼踏进来,他一袭白衣,身形挺拔修长,夕阳下倒映的剪影透露出无尽的落寞,与他满身的骄傲清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南后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么多年他虽有一身荣华,羁绊却也满身……

殿内昌平侯和华妃面色都极为难看,南帝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南帝让即墨顼坐在堂下,即墨华休偷偷的瞄了他一眼,促狭一笑。

“老三,你可要解释一下这娈童是怎么一回事?”

南帝透露的威严并未让即墨华休有何害怕,他望了昌平侯一眼,道:“儿臣不敢狡辩,毕竟此事人证物证俱全,而且世人皆信眼见为实,所以儿臣没什么可辩解的。”

南帝嘴角一抽,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震得人一激灵。

“你倒一句话推的干干净净了,却说你如何与昌平侯交代,如何让人家将女儿嫁于你。”

即墨华休闻言呵呵一笑,“如此一来岂不正好,恰好昌平侯借此看清了儿臣,刚好不用嫁女来给儿臣糟蹋了,倒也两全其美了……”

即墨华休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哐当”一声巨响,旋即眼前一黑,登时倒了下去,他咧嘴笑出了声,这还是第一次南帝用酒樽砸他,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淌下,真疼啊!

即墨华休从未感觉到这般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闭上眼不去看他们或责怪或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殿内哄作一团,华妃看到南帝跑出酒樽的时候便急忙奔去即墨华休身旁,直到他倒在殿内,华妃这才慌了神。

“快请御医。”

“谁也不准请,让这孽障自生自灭。”南帝吼道。

南帝一语出,殿内登时变得极为安静,昌平侯这下也吓坏了,他纵横朝野这么多年,对南帝脾性也算有点了解,今日南帝发这通火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谁不知晋王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南帝对他一向宽容,自小到大从未动过他一根手指,朝野敢动他的人也都尚未出生,他又怎会料到今日南帝竟然亲自打了晋王,且下手颇重。

“帝君息怒,晋王殿下固然有错,可这伤瞧着颇重,臣之事毕竟只是家事,若晋王殿下真有个好歹,臣心里过意不去啊。”

“卢卿切莫多言,这孽障丢尽了皇家的脸,孤必然要给你一个交代才是。”

昌平侯跪下来,神色惶恐,“臣惶恐,既然晋王殿下非小女良配,小女另择良婿便是,莫让这么一桩婚事坏了帝君父子情谊啊,晋王殿下尚且年轻,恐也是一时被迷了心窍,还望帝君也原谅殿下。”

南帝长叹一声,“当真是委屈了卢卿,孤他日定为浣溪择一良婿。”

“多谢帝君。”

南帝大步流星的踏出了南宫,“娘娘快为殿下请御医吧,臣告退。”

即墨顼给了范柞一个眼神,范柞登时出去了,他则近前给即墨华休号了脉,“娘娘毋须担心,此伤看着严重,却未伤及根本,我已经让黎珂过来了。”

华妃点点头,道了谢,嗤道:“不就是小小卢家吗?帝君还需整这一套,真是苦了我儿。”

须臾黎珂便来了,看过即墨华休的伤势后给他处理了伤口。

“殿下的皮外伤倒是无大碍,只是破了相少不得要避着几日,那器物多少有些重量到底会让殿下晕乎几日,臣稍后会开方子按时服用即可。”

黎珂也是个审时度势的主,见几位贵人多半有话要说便告退了。

“阿顼,华休在算计些什么?”华妃开门见山问他。

即墨顼看了他一眼,即墨华休睁开眼,漫不经心道:“母妃问他作甚,他知道什么。”

华妃见他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见帝君今日真是恼了你,竟拿酒樽砸你,你这性子也该有点收敛才是。”

“父王心里明镜似的,不过是做给昌平侯看罢了,我也是被算计了。”

华妃又欲问些什么,即墨华休却说:“母妃您回去吧,我困了。”

华妃欲言又止,“那你好好休息罢。”

见华妃走了,即墨顼问他,“看来你心里有了主意。”

即墨华休思来也有些气愤,“说来也奇怪。我原来养娈童那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此事我都没让穆辛出面,你可知我去买那些娈童时见着谁了?”

“宿雨。”

即墨华休闻言连忙坐起来,一脸惊诧,“你如何知道的?”

“我派人盯着她了。”即墨顼云淡风轻的说着。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即墨华休想了想,又问:“这么说来你一直都不相信宿雨了?不过也是,你说她去那种地方作甚?”

即墨顼没有将那日宿雨去灵江阁与即墨初阳见面之事说与他听,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还怕她露不出马脚吗?

“我看你这回收手着实有些拖泥带水,只是也没想到人家动作会如此快,我看后来送娈童来南宫多半也和宿雨有点休戚。”

“罢了罢了,这样一来倒也省事,我且将计就计,看他预备如何牵着我走。”即墨华休靠着迎枕,故作轻松道,“宿雨你又有何打算?”

“且看着吧,她不足为惧。”

即墨华休摸了摸额头,倒吸一口凉气,“父王下手可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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