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风应声告退。
即墨望便换了一脸墨色直缀,看似低调,实则十分贵气,又不似常服那般随意,加上即墨氏一族人皆是俊朗美貌之辈,这件直缀亦衬得即墨望愈发英气。
即墨望乘着肩與去了贤德宫,后宫觐见礼教也颇为繁杂,便是皇子也免不得要走一道程序,贵妃阶品不若帝后,求见帝后反要简单一些,若有手喻便可通行无阻。
即墨望在等候的空档便在思考魏庭之事,此事甚为棘手,即墨望思来想去也不知该怎么解决。
宫人在贤德宫殿前落轿的时候,即墨望看到了贤妃站在殿前翘首相望,他立即收起满面惆怅,笑脸相待。
贤妃魏氏是典型的南方女子,温柔婉约,弱柳迎风。三十多的年华还依旧美丽大方,风韵极佳。
他看着贤妃温暖如晦的眼神,心中一暖,明明她与魏庭一母所出,品行却大相径庭。
大抵猜到即墨望此行有事前来,便问他所为何事。
即墨望犹豫了些许时候,说道:“母妃,舅舅的人失手杀了人。”
贤妃本就悬着的心又陡然一沉,转而一瞬便恢复了过来,反问:“是何人?”
“江普庶子江毅。”
贤妃大惊失色,身形有些摇晃,江魏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世家里也都有意规避彼此,若真扯上甚么恩怨,牵扯起来必也不会各自为安。
即墨望连忙扶住贤妃,解释道:“母妃,此事兹事体大,非您所能插手。”
贤妃暼了他一眼,被他握住的手臂略略僵硬了些,那是她骨肉至亲,她自进宫,宿命便是要保魏家百年基业,难道眼看他有难而不帮衬,看着他就这么……
她实在是痛心疾首。
“母妃,您不必担心,魏庭毕竟是我舅舅,我不会对他置之不理,我定会想办法救他。”
贤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忽而又紧缩眉头。即墨初阳与即墨望走的那样近,这南宫谁人不知他即墨初阳行事乖张狠辣。她怕就怕即墨望会因即墨初阳之愿,因魏庭再无利用价值弃他不顾。
即墨望看着贤妃皱起的眉眼,他叹了一口气,只好实话实说。“母妃。如今我只能尽量保舅舅,事情如何处理,一切只能看江家人态度如何。”
江家不同魏家,魏家子孙大有凋零之势,从武者有造诣者不过嫡次子魏端,是名震朝野的大将军。再者就是长子魏满所任大理寺少卿一职。旁支庶子资质大多平平。
江家子孙所授皆是帝王之礼,皇子伴读者不在少数,虽为官者甚少,威望却高,大多极受帝王赏识。
贤妃为妃多年,自然看的通透,所以她一心以为即墨望会弃卒保车,他此番话一说,便也安了贤妃之心。
“你若要去国公府,我便差人与你通往。”
即墨望点点头。
贤妃点点头让乳母与他同行,临行前交代了乳母几句,转而对即墨望说:“你且去就是,我让公公去国公府知会一声,嬷嬷便随你国公府,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她。”
即墨望应声告退,带着嬷嬷出了贤德宫。出了宫门,回府换了一身直缀,改乘轿子,便往荣国府去。
他特地让嬷嬷与他共乘一轿。嬷嬷一路同他介绍了好些人,他也不甚在意,世家嫡庶尊卑观念之重不亚于皇庭,便是蜂拥而至前来之人,能说的上话者也寥寥无几。
嬷嬷见他无甚兴致,笑着说道:“殿下此行去魏家,国公爷央着他们是要先与您见礼的。”
即墨望笑了笑,不再说话。宫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还真是一点不假!
轿外人声鼎沸,即墨望打开轿帘,看见道路旁站了不少百姓,皆指着他低语。
他猛然就想起朝堂上文武百官素喜打笑,每每总将话题扯到几位皇子身上,他惯不喜这种场合,一言说错便引得众人侧目,百官饱读诗书,官场沉浮多载尚还一副好奇心甚重的模样,遑论这些目不识丁的百姓了。
他强自忍了不耐,走下车驾,门牌上赫然写着荣国府三个大字。
他大步走过,见了魏庭,拱手俯身喊了句舅舅。
魏庭十分高大,很有几分当年老国公的风采。此番即墨望初次造访,魏庭心中很是欢喜,嘴角也扬着笑意,承了即墨望的礼,转而也十分恭敬的向他行礼。
礼罢后,魏庭便领即墨望由正门而入。
嬷嬷也跟着即墨望入了门。
门外尚不觉如何,一入正门,便不由感叹这簪缨世家的做派果真是不同于宫里。光是这建筑就与宫里大不相同。
国公府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口,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六间抱厦上悬“淡如止水”匾额,想必这是当年老国公教导子女精心所求!
即墨望笑了笑,武者虽看不上文人酸词涩句的做派,对那份儒雅的气质却是心生向往的,单凭院落几块牌匾便知,老国公怕才是真正的韬略者。
整个院落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蔷薇、宝相,一带水池。
一淙小溪在这里汇合流出大观园,有一白石板路跨在小溪上可通对岸。
跨过白石板路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曼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一暗,里面都是和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紫薇花兼着芭蕉。又由两间小小退步,便看到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
随着这清泉,魏庭便引他去了一间雅致的院子,是前院与后院交汇的一处院落,因这院落前倚假山后有清溪。故而名曰“山水阁”。
即墨望进入院子,阁内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那一边设着斗大的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似的白紫薇。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幅墨竹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藤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仿真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东边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牡丹玉兰的纱帐。
这间山水阁实在雅致!即墨望心中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