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见她满面惆怅,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阿顼有将相之才,帝王气度,就是太过重情,这并非好事。”南帝似是轻叹,又道:“罢了,孤且不欲同他论及此事,他杀回来就给孤一个回马枪,显然是做了决定了。”
南后也知晓即墨顼和即墨初阳明争暗斗之事,不过即墨顼早前便同他说过太子之位是非即墨轸莫属一事,看来这一切都是他的策划,他是有意为之。
南后微微一笑,两位都是她嫡子,不论是谁坐那个位子,对她来说无甚差别。她只是觉得她欠即墨顼颇多,幼年尚不觉的偏颇于他,而今对他尚想偏心他都不愿再要了。
南后掩了眼底的失落,复而说道:“阿顼虽是嫡出,到底是次子,虽有韬略,到底年轻。南国又素来信奉尊卑嫡庶……”
南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南后,微笑着说:“不知帝后有何建议?”
她笑着回应:“臣妾不过深宫妇人,哪懂朝堂风云。”
南帝笑意更深,“你且说就是。”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帝君恐怕有意阿轸吧?”
“阿顼太出色,以至于让我们看不到旁人,阿轸性格沉稳,行事稳重,又是嫡皇长子,他做储君,名正言顺。”
南帝点点头,道:“是了,阿轸的确是众望所归,的确名正言顺。”
南后似乎有些怅惘,即墨轸背后的江家始终是*烦,万般皆看他的应对了。
南帝将他推上储君之位,却不会替他扫平障碍……
以后如何,便看他自己了。
“阿顼的婚期定在何时?”南帝突然问。
南后望着他,说道:“臣妾想将日子定在十月初十,十月初八是他及冠,臣妾想将他的加冠礼与成亲之日凑在一起,钦天监的人过来算过,说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帝君觉得如何?”
南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这两日之间空出一日,不会匆忙。”
说罢,南帝便要离开,临走前还叮嘱南后说如果即墨初阳不来找她,让她切不可去他那里。
南后点点头,南帝便离开了未央宫。
其实他是怕即墨初阳对她心有旧怨,这种在隐忍中四处流浪十几年的人,心思百转千回,行事狠辣。
譬如即墨顼。即墨初阳都敢明目张胆的构陷他,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南帝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即墨初阳在陈宫雅阁内抚琴,正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忽听得陈宫殿前有人吵吵闹闹。
他有些不悦,皱着眉问着一旁侍候的宦官:“何人闹事?”
那宦官见他不悦,有些惧怕。结结巴巴的答道:“殿下前儿不是说不见四殿下吗?四殿下今儿个在殿前吵了一上午了,殿下不开口,奴才们哪敢请人进殿啊?”
言语中颇有埋怨即墨初阳之意,他虽极力掩饰,凭即墨初阳却有甚么听不出来的。他挑了挑眉,即墨望母妃势力大,宫里人都巴结着他。
即墨初阳手上依旧抚琴,却唤了楚翏,楚翏急急忙忙的来了,立即跪下。
“我记得那梧桐许久不曾灌养了。”说罢,他暼了一眼楚翏,手中加快速度,琴声变得弦涩,跪着的楚翏和小宦官却觉喘不过气来。
楚翏颇为责怪的看了宦官一眼,神色颇为惋惜,宦官脸色一白,登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还愣着做甚?”即墨初阳突然一喝。宦官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楚翏连忙唤了人,将此人拖出去。
即墨初阳冷哼一声,继续抚琴。楚翏依旧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子,今日看着这小宦官,他不由冷汗直流。原来陈宫就被他所谓的“排除异己”弄得人人自危过。
楚翏始终记得他方入陈宫时,即墨初阳因是方被认回之由,大多宫人都见他不成气候,只当他不得圣意,明里暗里的忤逆他。
他状若无意,却不动声色的将几个官长吊在梧桐树上,并下令让所有宫人观摩,那时他亲眼看见那几个官长被一根绳子勒着,吊在树上拼命的挣扎。
他亲眼看着他们脸色一点点变紫变黑,他们垂死前的挣扎,对死亡的恐惧,他一点一点都看在眼里,那时他们便知,即墨初阳再是不受宠,碾死他们便也如蝼蚁一般简单。
他这一举动在南陵引起轩然大波,言官也曾弹劾即墨初阳处事狠辣视人命如草芥,南帝为安民心,罚他去大理寺,名面上说是处罚,实则还不是历练他。
宫人们知道他暴戾的手段,也看清了南帝对他的态度。再不敢忤逆他。
此事楚翏也有过错,他知即墨初阳性格必是不喜这样没有眼力见儿的人在身侧服侍,竟还冒冒然让他进来,实在是……
楚翏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大抵也知道他不欲处罚他,仅是罚跪,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去让他进来。”即墨初阳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耐。
楚翏闪过一丝迟疑,登时明白过来。立即跑到殿门前通知守卫让即墨望进去。
现在已是日暮时分,日间烈阳的热意已然褪去,西边渡边的云彩应和着宫宇富丽堂皇的色彩,显得异常耀眼。
即墨望站在南门角宇下,约莫站的太久,他衣襟上隐隐有些汗渍透出来,脸色绯红,神色十分不耐烦。
楚翏忙跑过去,殷勤的笑了笑,“四殿下随奴才进去罢。”
即墨望埋怨道:“你们主子架子大哈,本王从上午就来了,硬是让本王站了一天!”
楚翏一脸尴尬,也不多言,仅是赔笑。
即墨望进了殿,由楚翏引着他去了雅阁,他一进门看见即墨初阳悠闲的抚琴,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怒道:“你倒是悠闲。”
即墨初阳云淡风轻的笑着,眼眸中闪过一丝狠色,才说:“你存心与我过不去,不给你点苦头吃,你还能翻天?”
即墨望努努嘴,“不过是站了一日,你面上过不去罢了,吃苦的还不是我?”
即墨初阳冷哼:“这样芝麻蒜皮的小事我倒不至于放在心上,你赔了夫人又折兵,遭旁人非议的是你不是我。”
即墨望不置可否,又问:“那你因为什么跟我过不去。”
即墨初阳本不想多说,但即墨望愚的很,怕是也不知他心意,便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你不要告诉我,那侍卫脚踝纹身不是你的手笔?”
即墨望这才恍然大悟,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怎么知道?”
即墨初阳瞪了他一眼,再不多言。
即墨望面上尽量保持平静,心中却是心惊,他知道那暗卫不是即墨初阳的人,说到底,每个人都要给自己留张底牌,他只是想让即墨初阳知道,他不是任人揉捏的,只是他已然了解,必然要打压他。
即墨初阳简直要被他气死,“你别忘了,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身后有魏家,若失了这一助力,他便一无所有,即墨初阳势必要斩断他这左膀右臂。
他早知个中境况,所以亦要为自己徐徐图谋,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即墨初阳软肋,可惜他孤家寡人一个,两袖清风,又天不怕地不怕,但凡抓住他的软肋,他也不用受制于人。
即墨初阳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屑的说着:“你我相识多年,你跟我玩心眼,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