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岍墨凉顼苡 第四十七章 等闲变 却道故人心(五)

黄昏已至,黑夜前的最后一点日光拼命的燃着最后一点光亮,那片欢声笑语留在身后,即墨初阳嘴角的笑意一点点隐了下去。

“殿下不去未央宫了?”楚翏见他往全然相反的方位走去,疑惑的问了一句。

“且等等吧。”

这都让人等了近一个时辰了,还要等?

说罢他一人走至东宫,站在那明月楼上望着一点点沉下去的夕阳,突然叹了一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神色是不曾有过的怅惘。

从来楚翏见他都是那般孤傲决冷的姿态,还从未见过他这般,一时觉得有些诧异,他虽为即墨初阳亲信,对他过往的生活竟至于一概不知的地步。

约莫站了半时辰,即墨初阳便移步往未央宫走去。

走至微洺湖畔,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细语声,即墨初阳听着那声音脚步微微一顿,不成想此一停,一宫人便撞到了即墨初阳身上。

即墨初阳眉目微皱。

“殿下,奴婢失职。”那宫人一脸惊恐的说道。

楚翏教训了她两句,即墨初阳便准备走,谁想宫人竟一把抓住即墨初阳的长袍。

“你这是做甚?”即墨初阳压低声音呵斥她,神色难看至极。

“奴婢……奴婢……”

方方那阵细语声突然隐了,即墨初阳见那宫人神色,眼里尽是不屑,轻声说道:“楚翏,你知我规矩,处理了罢!”

楚翏颇为惋惜的看了那宫人一眼,“可能你不知我家主子的规矩,敢撩拨我家主子,你可知下场?”

宫人一听,忙去拉即墨初阳,他本已走了几步远,又被她拖住脚步,怒火中烧。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吧……”那宫人听了楚翏的话自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自然很是害怕,便嚎了起来。

即墨初阳觉得聒噪,扬手示意了楚翏,楚翏忙过去拉她。

“慢着!”

即墨初阳听着那声音,依旧头也不回的站立着,身姿挺拔如松。

方才岍苡从未央宫出来远远的就看见前方有一人快步走着。

她看着那身影似有些熟识,本着好奇带着青柯上前几步,没料想竟撞见了这么一场闹剧。

几人说话声此起彼伏,她不知事情原委,也不好插手,但那宫人正当年华,被这么处理了甚为可惜。

她承认,她只是有些好奇。

“我觉得阁下处理事情未免太过偏激,凡事给旁人留一条后路不好么?”

即墨初阳闻言,心中不免有些好笑,曾经的他兴许会以此来教导旁人,只是而今他更喜欢除之而后快,斩草要除根,七尺男儿行事怎能和妇孺一般拖泥带水,所以他并未理会岍苡的言辞。

过了半晌,岍苡见他无甚反应,有些无言,侧身走到他面前。

即墨初阳猛然看见身前窜出一个身影,有些始料未及。

而岍苡却更是震惊。

岍苡瞪着眼看他,仔仔细细的看着他,他一身坠地华服,夕阳相映下,愈发显得他面如朗星,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清冷而又危险的气息,让人不由背脊发凉。

岍苡屏气凝神,凌乱沉重的呼吸狠狠一滞。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岍苡努力回过神,“看阁下面生,不知阁下名讳……”岍苡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我看姑娘也面生。”

岍苡抬眸看他,笑了笑,自嘲般的说道:“异乡客哪会谁人都识。”

岍苡看见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对她不似有半分印象的模样,心中疑惑渐深,“此宫人……”

即墨初阳唇角一勾,讽刺一笑:“姑娘这是要管我的闲事?”

他话中威胁意味颇重,岍苡听了心骤然缩紧,鼻尖也微微发酸。

“倒……也不是。”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即墨初阳冷哼一声,眼睛看着岍苡,扬手让楚翏去处置了她。

他这样丝毫不君子的态度,和他冷漠嘲讽的神情让岍苡心中有些发堵,岍苡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只是在即墨初阳经过他身侧的时候,仍旧听到他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好人都没好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多此一举……”

自方才遇见开始,他的话可谓“歪理连篇”,是以,他这样一番话也不足以让岍苡有多少的震惊了,岍苡笑了笑,笑意显得有些苦涩,似是在嘲笑自己。

待即墨初阳走了几步远,她突然问他:“阁下去过苗疆么?”

即墨初阳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走了。

岍苡鼻尖酸涩,他的冰冷让她如至冰窖,仿似连血液都凝固了,只剩下周身的刺痛感和无力感。

岍苡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他走的异常潇洒,夕阳的余晖笼着他周身的绯红,那一抹红张扬到了极致,岍苡转身垂眸,泪水滴落砸在手背上,而她心里很涩很涩。

英容笑貌都和她记忆里的人一般无二,难道真的是时过境迁,她弄错了?

“殿下怎么了?”

“无事。”岍苡摆摆手。

“青柯觉得方才那位似有些眼熟……”

岍苡有些意外的看着青柯,问道:“你竟觉得熟悉么?却说是谁?”

“倒像太傅大人。”

岍苡听了更是吃惊,幼年她去课业时都是避了青柯的,太傅素来低调,常年住在九嶷山,苗疆见过他的人不多,青柯……更是不可能见过他才是。

“我曾见过太子殿下与太傅大人谈话。”

难怪!

岍苡只是笑,青柯都觉得像了不是么?

只是方才那人气质举止言谈都与她记忆中的太傅相去甚远,幼年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太傅性格虽然寡淡,气质却是十分柔和的。

她性格乖张,幼年也有些顽固不化,只是她对阿哥多少有些畏惧,每每在阿哥面前总是尽量表现的温顺一些,阿哥素来惯她,她做错了事顶多也只是说她几句,道理说的虽多,她听进去的却少。

说起来,幼年真正改变她的反倒是太傅,太傅那般从容清冷的性格让人与他在一起也不自觉被他带了过去。

加之太傅待她总是严厉,她起初常被他罚,后来尽量做的让他无可挑剔时,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习惯。

“大抵不是,与太傅的性格差了太多,而且方才这位并不认得我,说及苗疆也没有半点反应……”

青柯点点头,颇为担忧的看着她,自来南国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岍苡情绪如此反常,偏偏她难过还总是刻意忍着。

岍苡一如往常的回到出云殿,夜幕四合,华灯初上,宫里的一切都染了一丝喜悦之感。

岍苡今日睡得格外早。

岍苡睡得并不安稳,九月里入秋的时节,晚间已经很是凉爽,岍苡额间的细汗却浸湿了鬓角。

夜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站在遍尸荒野的北疆,手上提着一把泣血之刃,战火纷飞,狼烟肆起,遍地的哀嚎之声让她无所适从。

她拼命的呼喊着太傅,三天三夜,她的嗓子已经嘶哑,那把刀刃一次次的没入威胁者的胸膛,她已经麻木了。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到太傅。

可北疆那么大,尸体那么多,她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

她只是哭,声音喑哑着发不出一丝声响,她最后终于有些绝望了,别人用长矛向她刺去她都忘记了怎样反抗,她盯着那根长矛,枪头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直至瞳孔……

岍苡惊然坐起。

昔年那些回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梦里的情景也不全然失真,当年她得知太傅去了北疆,毫不犹豫的找了过去。

她以为温文尔雅的太傅去了那样一个战乱之地怕是凶多吉少,而她抵达北疆,见到横尸遍野的颓然之景,她几度奔溃。

再之后的情景与梦里也就所差无几,只是后来阿哥找到了她并将她带回。

睿智如阿哥,他自然看出岍苡对太傅的感情,出乎意外的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未曾说过。

他递给岍苡一串玉穗,玉穗上悬着一粒粒指甲盖大小的玉质琥珀色水滴,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太傅之物。

昔年每回课业时,太傅的腰间总是悬着那玉穗,半刻不曾离身。

“他已经不在了。”

岍苡的笑挂在脸上,“你要记住,不论何时何事,你都不要哭泣。记住了,嗯?”耳边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她看着阿哥面无表情的脸,岍苡一把捂住脸,“哦。”

阿哥拽开她的手,第一次厉声呵斥她,“有什么好哭的?”

“我没有哭。我不会哭!”岍苡力气大的出奇,南徇并没有拽开她的手,她的指甲嵌入脸颊,脸上渗出斑斑血迹。

太傅的话她都记得,太傅让她不要哭,她就不能哭。

“阿酣。”南徇长叹一声,用衣袍轻轻为她拭去脸上血迹,尔后端坐身子,说道:“‘梦醒苦忧,爱恨重头’往后你就懂了。”

三年了,她一直没有参透阿哥那句话;也不懂,为什么一直安于平静,深居简出的太傅会突然去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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