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岍苡,即墨顼马不停蹄的去了西城,据悉左谷尚在那处。
左谷住在一处极不显眼的村落里,若非左谷自来请见,他怕是要废上一些神了。
“五殿下。”左谷十分恭敬的见礼。
即墨顼眯着眼打量着他,“那信,是你所传?”
左谷毫不避讳的点头应是,即墨顼闷声笑了两声,眼里全是冰凉。
“看来你也不甚通透。”他似是夸赞,左谷却知他话里的深意,不由吞咽了口水。
即墨顼以为左谷倒不似一般的武卫只有忠心护主的莽撞,他带着那样大的一个秘密尚能不动声色的活到现今,还能窥探南陵京中形势恰如其分的将信寄于他,这份心性确实难得。
“殿下如何打算的?”左谷试探性的问他。
即墨顼站在他身前,气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等了好久都不曾听到他开口,略略疑惑了一时,又想他身份低微,即墨顼自是不可能向他吐露心中所想。
“你虽沉稳,心性还是不定。”即墨顼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左谷闻言心中一凛,也是,他叱诧朝野与即墨初阳鼎足而立这样多年心性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与之相比的。
“属下愿追随五殿下。”左谷突然跪下,凛然说道。
即墨顼见他跪下,却是不拦,反是退后一步,微风吹得他衣袍微微摆动,细风灌进口鼻,即墨顼掩口咳了几声,他微微皱了眉,左谷恰好抬眸看他,以为他是为自己提议心中不喜,立即低下头去。
“你太过扎眼。”许是方才咳过,即墨顼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左谷点点头,不再多言。
即墨顼俯首看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若真是护主,留在暗处即可,切记,务必保全性命。”
左谷依言点头,即墨顼挥手示意他退下。
护城河的细柳抽着嫩芽,颜色青绿,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跳脱又不失规矩,不知为何,这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致却让即墨顼油然而生出悲怆来,近来他身体愈发差了,即墨顼自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人说,命数虽是天定,临了自己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觉的。
自他接到左谷那信,信中道明多年前的旧事,他当时脸色苍白,他恍惚认为即墨初阳对他的一切动作只怕都是他掩人耳目的行为。
当年他初回宫,即墨初阳便借时佑之死来坏他名声,他安排死士自伤嫁祸于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往后的所有交锋二人皆是不相上下,即墨初阳与即墨望结盟,他便铲除魏家断其臂膀,只是到今即墨初阳都未再出手,他一直都在见招拆招,慢慢窥探即墨初阳的目的。
而今细思,他仿似只知即墨初阳与南后恩怨极重,看似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打击自己和报复南后,所以他才将南后手中凤印收于自身,以免他日落入即墨初阳之手。
然,在他看了左谷那信,得知即墨时佑当年亲去苗疆都非自愿,而是受人所控。
他惊觉这一切怕都是一个圈套,枉费他与即墨初阳周旋许久,自以为剥离他层层盔甲,实则,真正在迷局中的人是他。
即墨顼拢了拢披帛,闭上眼,难怪即墨初阳保都不曾保魏家,只怕他嫌弃即墨望碍他手脚,尚借他之手卸下此累赘。
这也是唯一的这么一次,即墨顼觉得力不从心。
即墨顼回去后,黎轲眼瞧着他脸色不对,便给他试脉。
黎轲眉头紧锁,“殿下心力交瘁,万望保重身体。待臣给您开药,您莫要再随性不遵医嘱。”黎轲说着膝下就跪了下去,面色严肃沉静。
即墨顼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黎轲这般说辞就是他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细细调理吧,能拖一时是一时。
即墨初阳薄情寡义,他如今只愿他对岍苡是真心,不若日后他故去,也愿岍苡尚还有人可依,有处可去。
转眼两月也快过去,即墨顼亦遣人准备了岍苡的物什,待她回来便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即墨顼素知岍苡冷热惧怕,防寒解暑一向做的极好。他身体调养了一段时间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
即墨华休自识安阳,比之从前的随性更是过犹不及,望月亭上至掌柜下至小二无人不识他。
约莫是五月已至,虫唱鸟鸣伴着阵阵暑气简直愁煞人。
即墨顼尚在殿中闭目养神,便听得外殿传来一阵嘈杂急促的唾骂之声。
即墨顼眯了眯眼,手下人便下去通传。即墨初阳神色匆匆,脸色是不曾有过的……焦急。
“你何时也这般虚浮?”即墨顼也不看他,仅是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茶中水汽氤氲了他的眉眼,显出几分不真实来。
即墨华休并未在意他之言语,凑到他身前,“你可是要接南岍苡回来?”
即墨顼未答话,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即墨华休见他满眼冷静,有些心急,“今日我去永平庵偶遇一个乞儿。”
即墨顼突然抬眸,盯着即墨华休,他可不是一个心思细腻连乞儿都关注之人,而天下乞儿千千万,天子脚下也不尽然,这乞儿该是有猫腻。
即墨华休觉得好笑,细细与他说起当时境况,乞儿一般路遇富贵之人总是会抢着凑上去,偏偏那人见他马车,不迎反逃。
他便命人去追,那乞儿熟悉地貌,他未曾追到,据手下之人描述那人相貌时,即墨华休霎时没了游玩的兴致急忙驾车而归。
“哦?究竟是何模样?”即墨顼漫不经心的问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即墨华休没来由吟了一诗,即墨顼却脸色大变。
即墨华休见他难得的变了脸色,笑了笑,“事情我已告知,那侍卫是宿铭私兵,这事他必然也是要知晓的。”
即墨顼尚未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终是不发一言。
即墨顼听了此事,心中又荡起了层层涟漪,这事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他看着西南方向的金砖碧瓦的一角,嘴角一勾,即墨初阳倒是平静了许久。
果然午后侍卫便传宿铭不知发了何疯,突然下令,命人将家中墓地翻了个底朝天。
外传宿铭罔顾礼制,仗着自身滔天的权势,行事张扬无法纪,如今家人入土都不得安息。
即墨顼心里愈加肯定,那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