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岍墨凉顼苡 第五十二章 风云起 布织囹圄局(一)

即墨顼笑了两声,没再理他,扬袖便踏出了未央宫。

南帝回到正天殿,对今早即墨初阳未去未央宫一事还窝着火。

“易褚,宣陈王觐见。”

易褚应声下去宣旨,他才走到殿门,就看见即墨初阳急匆匆的前来。

“官长,劳烦传召一声,我要见父王。”即墨初阳道。

易褚心想倒也巧了,看他神色匆匆的肯定是有什么事,也不敢耽误他,急忙进殿禀告南帝。

即墨初阳进殿的时候就看见南帝黑着脸。

哦,他想起来了,今早即墨顼要携新妇敬茶,南帝卯正的时候就一一打过招呼,他明知此事却依旧缺席。

“父王,卯初时有一知府夜堵儿臣,他与儿臣论及大理寺少卿江城知法犯法一事。”他话语十分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南帝示意他接着说,即墨初阳接着道:“原先儿臣在山西时看县志的时候接触到山西陵川县县令曾应的一个案件,听闻那县令上任两年之期时,其妻曾陈氏携家眷前去探望,在山西路遇劫匪,那劫匪甚是猖狂,将他一家掳去匪窝,扬言让曾应拿出五千两白银去赎他一家。”

“那曾应才去任上两年,年奉不过四十六两,断然是凑不出这天价赎金去救家人的,原本劫匪定的是五日之期,五日期过劫匪便杀了他的家眷。后来曾应听闻此事一怒之下带兵前去剿杀土匪。”

“那土匪自然杀了人就挪了窝,曾应剿杀未果,心中有怨,原本此事大可上报上层解决,曾应未曾上报,而在后来处理陵川县一家富贵人家的一桩刑狱案件时屈打成招,冤假错乱的判了那人斩刑,也是后来在原山西巡抚郑阳手上平了那人之冤。”

“郑阳审问曾应,他供认不讳,原来曾陈氏被绑时曾应曾向那家富贵人家借钱,其人觉得数额太大推脱了,曾应对其心怀旧怨在那人收押时他就知道那人冤枉,他不肯为他平反才屈打成招,曾应也是知法犯法且蓄意为之,郑阳不敢含糊处置,将曾应送至大理寺。”

“大理寺判其押后三年秋后处斩,而这位曾应原与大理寺少卿江城是同榜进士,二人同为探花。故才惺惺相惜成了至交。而今年江大人升做大理寺少卿得知此事从县衙提了一个死刑犯让其顶替曾应,私自放了曾应。”

“那知府心觉此事兹事体大,不敢自作主张又不敢反抗江大人,他得知儿臣如今协助六部之事,故才夜堵儿臣。”

南帝皱着眉,大理寺是掌邢狱案件审理,江城竟然知法犯法?

“儿臣去了大理寺一趟,那知府所言不假……”

“你可有何看法?”南帝问道。

“其实曾应之事可酌情处理,大理寺也是依法办事。”

即墨初阳也是在南帝面前还说的有些人情罢了,要依他所言,是曾应自己不会处理,人死都死了为何还把自己弄到不可回头的地步,自然当是上报,上层官员自然会卖些人情给他,到时让六部出面,曾应可能会得些人情一路高升。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何必弄得自己无路可退?要说江城也是笨,他自个儿送上门来就不能怪他借题发挥了。

“你可查到那劫匪?”南帝突然问。

“如父王所料,的确是此番在山西招安的那其中之人。”

南帝气的一拍桌案,怒道:“此事你携六部处理,要随时与孤汇报。还有江城尽管收监,切不可再姑息养奸。”

即墨初阳点头应是,嘴角勾出一抹邪笑,事情果如他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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岍苡随小宫女去了未央宫内殿,她进去的时候,南后正在用金簪拨香炉里的香灰。

“母后。”岍苡偷偷瞄了她一眼,怯生生的喊了她一声。

“嗯。”南后看见她来,将钗子递给一旁的宫女,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即虚手一指,示意岍苡去那边的楠木椅上就坐。

岍苡本就与即墨顼有约,此时南后故意耗着她,她再好的性子也被磨的消失殆尽,有些如坐针毡。

岍苡透着屏风往里看,什么都瞧不见,岍苡踢踏着步子,她看着自己那一双鸳鸯绣的绣鞋,鸳鸯戏水绣的栩栩如生,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殿中焚着很好闻的香,香炉中轻轻扬扬的飘出几缕白烟,烟中散发着阵阵幽香……

“此香名为凝神香,最能戒除焦虑,让人安心凝神。”南后从偏殿踏出,暼了岍苡一眼,开口又道:“你可觉得心静了不少?”

岍苡闻声登时起身,恭敬的行了礼,微微一笑。南后让人来找她却将她晾在一旁,又特意焚了凝神香,意在磨她性子,让她学着沉住气,戒骄戒躁……

南后见她神色拘谨,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对着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女恭恭敬敬的下去了,须臾那宫女端了一个托盘上来,那托盘上装了一块白布。

岍苡看着那白布脸色通红。南后将那白布摊开,白布上有一点殷红,岍苡看着那白布大惊失色。

南后自嘲般的笑了笑,幽然说道:“枉阿顼聪明一世,居然做出这等自欺欺人之事!以为元帕上一点血渍就能瞒天过海?是他太天真还是我太糊涂?”

她说着说着就提高音量,岍苡被她这么一吼当即跪了下来。

她突然想到即墨顼那张脸,想到不久前他温声说了一个“好”字,原来他竟默默的处理了元帕,就怕她落了旁人口实,偏偏还如此不声不响……

南后靠着杭丝坐垫长叹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说了句:“请你对阿顼上点心。那么,今日种种也当不曾发生过。”

南后的话说的很轻,语气中隐藏着太多情绪,有伤感,有痛心,甚至还带着一丝乞求。岍苡听着觉得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南后不是威严就是高高在上的,也曾见过她温和慈爱的时候,却真是没有见过这般无望。而且她在求她,求她对阿顼好一点……

南后自顾自的说道:“阿顼大婚本宫原先在西宫为他修了一处殿宇,却没想到他肯重入海棠苑。”说完南后摇摇头,摆手让岍苡回去。

海棠苑?她记得原先即墨华休似乎说过西宫两大禁忌,一是海棠苑,而是倚霞殿。

原来七夕,她央求他去了海棠苑,昨日大婚,他竟重入海棠苑了么?

岍苡踏出未央宫,朝起明媚的阳光刹时变成乌云密布,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只剩了厚重。

岍苡途径御花园的时候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而今是十月份,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场雨来势汹汹,打在她的身上浸透了她的衣襟,岍苡连忙跑到凉亭中躲雨。

大风呼哧哧的刮着,加上她衣襟全部湿透,这凉风吹着她,那种冰凉就显得格外刺骨,岍苡跺着脚,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好像还是不怎么管用,她天生体寒,一点点寒意她就冷的不行,看这雨的架势,一时半会儿又不会停。

这凉亭四面透风,岍苡走到柱子旁靠着柱子蜷缩着身子,她看着连绵的大雨,睡意渐深,她这嗜睡的毛病总也不能好……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蹲在她的身前,对着她晃了晃手,那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后来岍苡便感觉到身体一阵腾空,岍苡猛然惊醒,她睁眼时看到那人的侧颜。

太傅?

岍苡登时清醒,她挣扎着从他怀中跳下来,即墨初阳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岍苡觉得他的眼神太过陌生,看着她心里总是酸涩的很。

这是宫廷,几次三番在此遇见他,他到底是谁?

“你……是谁?”岍苡走到他身前问他。

即墨初阳见她衣襟已经湿透,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在他身前展露无疑。即墨初阳轻咳一声,说道:“知道了又如何?”

语气还是冷漠疏离……甚至透露着一丝不屑。

他一番话堵了岍苡的口,岍苡也就无话可说,二人就各自尴尬的站在凉亭里,随即有一个穿着褐布直缀的男子撑着伞向他们走来。

那人见即墨初阳和岍苡两人站在一起,微微诧异了一下,又恭敬的对即墨初阳说道:“殿下,曹大人请您过去。”

岍苡听见那人喊他“殿下”,惊异的看着他,脑中迅速思索,留守南国的几位皇子她几乎都见过,唯有一位陈王,她没有印象。

难道,他就是陈王即墨初阳?

她想到这几次碰面,他都是那般冷漠阴鸷,又想起坊间对陈王的评价,这两个人慢慢重合,变得清晰起来,岍苡退后了一步,自嘲般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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