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怒火攻心，眼前一黑，向后倒去。齐禄和众大臣忙充当肉垫，接住皇上。

太医在皇上的太阳穴和人中处涂抹了一些清凉露，好一阵皇上才转醒。皇上醒来后，开口便问：“冯妃呢，冯妃怎么样，朕的皇子怎么样！”

本刚站不长时间的太医又齐齐跪了一地，他们不敢应声，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太医院的院史偷偷看向齐禄。

“皇上，冯妃娘娘和小皇子已经荣登西方极乐，皇上不要太忧思。”齐禄伺候皇上大半辈子，也没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劝什么。

“冯妃怎么死的？”皇上面如死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中毒，鹤顶红。”院史道。随后又补充：“下毒的人很机巧，没下在药里，而是附在勺子上。”

“给朕搜，”皇上突然高声吼道，“看谁的宫里有鹤顶红，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凶手！”

“后宫……”吕国小心翼翼的问，“后宫用搜吗？”

皇上斜过眼睛，眼里似乎看谁都有恨意，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主要搜后宫！”

“是。”吕国得命令后，如一阵风快速卷出门。

不多时，孟琳的长乐轩、常美人的北粼轩、惠美人的舒怡轩、月美人的婉月轩、季常随的朝云轩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咒骂声，整个后宫乱做一团。巡防营的人急着搜查，手到之处如拆房捣巷，更没时间告诉各宫的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皇后的雍和轩还算稳得住，吕国亲自带人到了雍和轩，他不过多解释，便往皇后的卧房闯。

“你干什么！”安荣拦在门口。

吕国眼睛也不眨一下，一掌将其推到一边，身后巡防营侍卫的刀递到安荣的脖子上。安荣只好任其闯入。

“安荣，回来。”皇后吩咐道。侍卫并没有为难她，让安荣退到皇后身后。

皇后的心吊着，在门口直直的盯着屋里的吕国。她看着他从梳妆台搜到卧榻，从卧榻搜到床边，又从床边搜到桌子。

桌子的结构很简单，吕国只在桌底随手摸了一下，就转移到下个地方。

忽然，吕国感到有些异样，他退回来在刚才摸过的地方仔细摸索，果然不对劲。吕国扬手将桌子掀翻，刚才摸过的地方有个暗格，吕国打开暗格的刹那，皇后心中“咯噔”一声。

皇后回头对身后的冯新低语：“马上去找薛策，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宫。”

冯新也看到吕国打开暗格，当即跑离了雍和轩。巡防营的人都忙着搜查其他屋室，没注意到冯新的离开。

暗格中藏着一个纸包，吕国没有打开，而是直接交给了随行而来的太医。太医打开只看了一眼，就笃定的道：“鹤顶红，就是这个。”

吕国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皇后，再次向太医确认：“你确定这个就是鹤顶红？毒死冯妃的鹤顶红？”

“绝对没错，就是这个。”

皇后听到他们的谈话，缓步走入房间，问：“你刚才说冯妃怎么了？”

“冯妃中毒身亡，一尸两命，所中之毒正是鹤顶红。”吕国指了指太医手中的纸包，“皇后娘娘得亲自和皇上解释一下。”

皇后看了眼鹤顶红，里面的量没有少。自己确实想用鹤顶红毒死冯玉，但还没有下手，是谁竟先她一步下手？人赃并获，看来这黑锅躲不掉了！

各宫大抵搜索完毕，并没有搜出什么，皇后宫里搜出鹤顶红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后宫。皇上到后，各宫的主子也陆续赶到。

皇上到后，看到太医手上的鹤顶红。不等皇后说话，皇上上去赏了她一记耳光，皇后身子还没恢复完全，经不起这吃了大力的耳光，跌倒在地。

“蛇蝎女人，你还朕的儿子！”皇上指着皇后，眉眼间尽是仇恨。

皇后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她的嘴闭的紧紧的，她不想解释。皇上看到那包鹤顶红的时候已经认定了杀害冯玉的凶手就是她，多说只会增加他的厌恶而已。她嘲讽自己，多年的夫妻，皇上仅凭一包药，就在心里定了她的罪名，还是，在他的心里，自己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碍于薛家的势力，才隐忍至此？

“皇上，娘娘没有杀害冯妃。”安荣见皇后迟迟不为自己辩解，着急的开口道。

“哎？”孟琳四下张望了一阵，忽然问，“冯新哪去了？”

皇后忽然眼色发狠的望向孟琳，孟琳惊吓，话音戛然而止。该死的是，这眼神被皇上捕捉到，皇上当即命令吕国：“搜捕冯新，要快！”

皇上察觉这个时候冯新不在，定是帮着皇后处理什么事！

“哈哈哈，”皇后忽然大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君要臣妾死，臣妾不得不死。”皇后眼里没有半分对死的惧怕，而尽是哀婉，那种哀婉像是绝望的死水，拳头大的石头都激不起涟漪。

“你喊冤？”皇上冷眼问。

“臣妾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死了，有没有冤又何妨。”

皇上腹腔内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这是他最讨厌的语气。当年他的确是因为薛景兰是大将军的女儿，对稳固江山有益才娶的她，可她的端庄、她的高贵让他在之后的日子里着实着迷了一阵。可皇上就是讨厌她说话的语气，她从不会像其他妃嫔一样撒娇，就是豆蔻年纪初识时也从没有过。

他是皇上，他需要他的女人仰视他，崇拜他，可薛景兰呢？从来不会。江山虽然是赫连家的，但他就像是薛家的上门女婿一样，仗着薛家的势力才能坐稳江山。

他是皇上，万人之上的皇上，不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嘛。母亲当年那么努力的为自己争取来的是个宝座，而不是包袱。他坐上皇位的这些年，做事稍微任性一点，皇后就要指指点点，说话直接，直戳脊背，毫无情感可言。

他是皇上，听不得别人的指责，可皇后的话他必须听，因为他活在薛家的阴影之下，最可恨的是，就连太后都帮着皇后！赫连裘太压抑了，直到冯玉的出现才让他享受到什么是高高在上，在冯玉的温柔乡里，他找到他的尊严，可是现在冯玉死了！谁嫉妒她？她生下的孩子对谁最有威胁？宫里随便拉出来个宫女、太监都知道，是皇后！

“皇上，那边发现个密室。”巡防营侍卫禀报。

皇后听见这话，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气有出没进，像是奄奄一息，等待死神的病人。

皇上进了密室，孟琳也跟了进去，当她看到孟莱的灵位时，浑身一震。齐禄轻轻掀开被红布盖住的牌位，上面的“冯玉”两个红字尤其刺目。三块灵位摆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

孟琳突然跪下，泣不成声：“请皇上替胞姐讨个公道。”

皇上一连受的打击太多，他双腿犹如灌铅般难以挪动。孟莱、周敏良、冯玉，这是他真心爱过的三个女人，竟然都死在皇后的手里。她怎么能这么狠毒！她可是一国之母！

皇上轻轻摩挲着三块灵位，就像当年抚摸她们的脸颊。脸上的痛苦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孟莱、周敏良和冯玉有个共同特点，都是育有皇子，又受宠才惨遭杀害，如果惠美人和季常随也受宠，恐怕宫里又要多两条人命。

“蛇蝎女人！”皇上咬牙切齿，眼角渗出泪珠，“朕要杀了你！”

皇上快步走出密室，正要颁旨处决皇后时，却发现雍和轩的奴才都跪在皇后面前，皇后胸口叉着一把剪刀，人已毙命。

皇后的面前，用鲜血写着：冯玉非我杀！

皇上非但没有因为皇后的死而心生悲悯，反而让心口的郁气排解不出，就像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拳，对手瞬间消失，拳头打空一样的憋闷。

皇上朝齐禄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道：“告诉吕国，让他把长公主给朕找回来。”

“啊？啊！是。”

长公主的秘密宅子建在一座山上，山中树林茂密，道路十分难走，就连猎户也不愿来这座山上打猎。这个宅子是太子建的，在奉懿十四岁生辰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奉懿还记得，当时太子握着她的肩膀，认真的对她说：“你是北齐的长公主，地位尊贵，很多人会巴结你，但有更多的人会嫉妒你，利用你，暗算你。你要努力分辨，保护好自己。这里谁也不要告诉，如果有一天你需要躲起来，就来这。当然，皇兄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

奉懿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朝窗外望了一眼，月亮高悬，今天是十五。她翻了个身，正打算再次入睡，却听见院子里有声音。

这个宅子不大，寂静的夜里，很小的声音都显得很突兀。

奉懿穿好衣服，刚要推门，就见水井旁有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他们背对着奉懿。

“我好像在做梦。”阑珊把玩着薛策袖子上的花边。

薛策忽然将阑珊揽在怀里，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