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中但凡有些功夫的都低头不语,生怕太子点到自己头上。
良久无人应声,太子将目光转向惠美人那里。惠美人迎到太子的目光,手脚竟有些发颤,她满眼告饶的回望太子,太子只轻轻带过,开口对惠美人身后的承启说道:“四弟,你与本王切磋一下如何?”
惠美人大祸临头般闭上双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流出。一旁刚满十岁的承瑞轻轻拽了拽惠美人的衣角,低声说:“母妃,大哥会吃亏的,你救救大哥。”
惠美人推开瑞三爷的手,低声训斥,要他坐正,不要说话。
承启咬着牙站起身来,缓缓走入大堂正中,承启的脚似有千金之重,每抬起一下都要花费很大力气,汗水直流。
太子以拔出了宝剑,剑尖正对承启。承启手握剑柄,费了好大力气刚要拔出,突然被一声“慢着”叫住。
说话之人正是三爷承淮。他快速起身,走到承启身边。
承启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淮王爷,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淮王爷接过他手中的剑,说了句:“你的宝剑借我一用。”随即对太子说道:“四弟年纪尚小,武功造诣不过初出茅庐,与太子切磋,殿下实在不能尽兴,不如让臣弟替四弟一战。”
太子满意的唇角上勾,这正是他想要的。太子也不回答,剑尖直指淮王爷的心脏处刺去。承启赶忙退到一旁。
一道白光闪过,淮王爷的利剑出鞘,在胸前一挡,躲过太子第一击。太子招招狠辣,似乎要在这殿上将淮王爷解决掉。淮王爷不停躲闪,竟找不到空隙反击。淮王爷被太子压制许久,终于找到破绽反击,太子却忽然变了路数,表面上剑尖直刺要害,就在淮王爷躲闪抵挡之际,一脚踢中淮王爷腹部,淮王爷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撞在石柱上。
席间的皇贵妃见到儿子如此狼狈,心都揪成一团,可她知道,他对面的人是太子,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淮王爷每受一击,皇贵妃的指甲便嵌入椅子扶手一分,竟生生刻出一道印子来。
直打的淮王爷唇角带血,太子才一剑架到他脖子上停止羞辱般的切磋。
“三弟,承让了。”太子将宝剑交予近随,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座位。
淮王爷扑扑身上的尘土,神色黯然的回到座位,胸口一股浊气始终出不去。坐下后,在桌子下,他避开众人视线,轻轻揉了揉被太子震的发麻的手腕。
直到接近子时,寿宴才结束。皇贵妃正打算叫儿子到自己宫中歇一晚,正张望时,手上忽然一暖,皇上正笑意满满的看着自己。皇贵妃有些尴尬,勉强挤出个笑容。再放眼去寻时,正对上淮王爷的目光。淮王爷回了她一个“我没事”的笑容。皇贵妃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心疼的点了点头,与皇上一起回后宫去了。
众皇子从宫门出来。承启小声问近随:“你确定太子没有出宫?”
近随确定的应道:“奴才敢保证。”
随着一声“好”字,承启挥了几下马鞭赶上淮王爷。承启扭捏着不知怎么开口,竟跟在淮王爷的马后走了二十几米。淮王爷发现了承启在身后跟着,却并未回头理会。
“三哥,今天多谢你仗义相助。”承启心虚的说道。
淮王爷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道:“都是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可是我平时对你……”承启说到此处卡了壳,以往一直以太子马首是瞻,对这个三哥没少说些难听的话,做些可恶的事。
淮王爷勒住马缰绳,转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拨转马头,快速向淮王府奔去了。承启停了许久也没理解那个眼神的意思。
寿诞过后,一切归于平静。这天一大早,绯月端着脸盆进来,一进门便见林休早已穿好了衣服,可穿的却是男装。绯月只觉脑袋上两道黑线,即撒娇又抱怨的哀求:“我的夫人,这是又想跑去哪玩啊,我们已经被孙管家警告了许多次。虽然您是王妃,但也要守着王府的规矩呀。”
林休耸耸肩,满不在乎的回道:“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嘛,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路线,我们穿男装,保证没有麻烦。”林休将为她准备的男装放到桌子上,示意她去换。
绯月本不情愿去,但被林休软磨硬泡的没办法,又怕她自己出去出事,只好跟着她任性了。
汴京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繁华,与之前没什么两样,绯月却惊奇的连连发“咦”。
林休实在听不下去,便问:“你都‘咦’了好一阵了,到底怎么啦?”
绯月指了指路边乞讨的人,感叹:“怎么这么多乞丐?”
林休不以为然:“有什么不正常吗?不一直这样?”
“当然不是。汴京是皇都,虽然有乞丐,大多是不愿意做工想不劳而获的人,数量不多,而且他们不要吃的,只要钱。你再看看这些人。”
林休顺着绯月的目光望去,听她继续说:“他们人数太多了,而且不求银子,只求口吃的。奴婢三个月没到街上来过,没想到竟发生这么大变化。”
三个月?林休心里琢磨着,三个月前正是太子凯旋的时候。难道他们不是乞丐,而是难民?如果林休没有遇上太子,怕是这会正在街尾角落乞讨呢。
“带银子了吗?”林休问。
“带了。”绯月看出林休的意图,从钱袋中拿出两块指甲大小的碎银子,递给林休,林休没有接,扯过她的钱袋,转身刚要走,想想回身又夺过那两块碎银子。
林休到一家馒头铺前,所有的钱都买了馒头。告诉店小二发给难民们。做完这些,回头去看绯月,绯月无奈的撇撇嘴。
做了好事,林休心中畅然不已,馒头铺的老板对林休的做法却嗤之以鼻,正在她们要离开的时候,老板悠悠的说了句:“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林休沉默了许久,竟无力反驳。
还没走远,她们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随即传来小女孩的哭泣:“娘,你怎么了娘?”
林休循声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扑倒在一个中年女人的身边哭泣,中年女人脸色涨红,嘴角带几丝血迹,而地上一滩殷红的鲜血,不用想便知道是她刚刚吐得。
林休目光没有离开女人和孩子,吩咐绯月:“去找大夫。”
绯月提醒:“我们没有银子了。”
林休转头去望她,几个月的相处已让她们有了很好的默契。从她的眼神中林休便清楚,她不是在乎银子,而是提醒林休不要多管闲事。
这样的“闲事”林休怎么可能不管,虽然她不认识她们,但她们和林休一样是受战乱之苦的难民,如果林休不管她们,明天这里就会多一具尸体,小女孩更是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
林休回了她一个非做不可的眼神,再次吩咐:“你回王府拿银子,我去叫大夫。”
绯月叹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开。
林休找来了大夫,大夫掐了一会脉相说道:“本是寻常的风寒,但治疗的太晚了。”说罢摇了摇头。
林休刚刚还期待的眼神顿时僵在脸上,区区的风寒难道就会要了一条人命?她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嗯。”大夫点了点头,“她长期营养缺失,生活条件恶劣,要是一个月前还有得救,如今口吐鲜血,颜色黑红。”大夫再次摇头摇头。
突然,又是短促的两声咳嗽,让林休沉思的大脑激灵了一下。这咳嗽声不是来自中年女人,而是小女孩。
不等林休说话,大夫便拉过小女孩的手为其诊脉。
“脉相浮紧,同样是风寒之症。”大夫确诊后,似乎在等林休做决定,又说,“孩子要是还在这种地方住下去的话,很快也会随着她娘去的。”
绯月此时恰好带着银子赶到,她气喘吁吁,显然是怕林休着急,跑着去跑着回来的。
听完大夫的话,林休咬着嘴唇半天没有吭声。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瘦骨嶙峋,不停闪动的大眼睛透着清澈明晰。小小年纪就要受如此的苦,如果林休不管她,最多一个月不到,这里就会又多一具小小无人理会的尸体。林休迟疑了许久,终于抬头看向绯月。
绯月有些不明所以,问了句:“怎么了?”
林休将大夫的话向她复述一遍,又说:“我想把她们带回偏宅。”
绯月看了看林休,又看了看小女孩,小女孩灵动的大眼睛正渴求的望着她。她有些心动,但想到王府的规矩,又逼迫自己狠心起来。绯月将林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劝道:“像这样的乞丐不计其数,救得了一个也救不了所有的人。不如将这件事告诉孙管家,让孙管家向三爷禀报,朝廷自会有所安排。”
绯月见林休仍旧没有舒展心事,继续说道:“如果怕来不及救治她们母女,可以在客栈给她们包间房,让大夫每隔几日去问诊一次就好。偏宅的开销不多,月历银子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