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薛景兰刚迈进房门,太子一下子翻身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毛躁。”不等皇后吩咐,身边的近侍冯白带着一众宫女退出门去。
“难道母后没有听说?”太子想上前去搀扶皇后,却被皇后挥手拒绝。
“本宫还没老到要让你搀扶。”皇后坐在坐榻上,“你说的可是太尉灭门一案?”
“正是,我的门客中,有一江湖人精通尸体检验,他秘密验查尸体后,发现太尉身上的伤口并非官刀所致,伤口极细,是飞云庄的流星剑法,据我所知,赫连承淮的近卫叶唐就出自飞云庄。朝中的人都知道,太尉是东宫的人,赫连承淮做此举,难道是想夺我的位子不成。”
“太子慌了?”皇后问。
“倒没有。赫连承淮从小便胆小如鼠,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他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皇后说出太子所想,“先是去边境查盗匪,再是灭太尉,你觉得有些不认识承淮了,是吗?”
“是,承淮这小子越来越不懂事,我好不容易培养起的人就这么给灭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太子眼中发狠。
“太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往他得罪你只是逞口舌之快,你本不必在意,而如今他灭了你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你还要把他当做未长大的孩子看待吗?”皇后郑重的望着太子,太子的表情逐渐严峻。
太子沉下目光,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确实轻看了赫连承淮,从前与自己争吵是为了几件小玩意儿,而如今争辩的却是国家大事,自己竟疏忽至此,这几年来,承淮逐渐走入父皇的视线,绝对不可不防。
皇后见儿子沉默良久,似乎已有想法,便问:“你打算怎么做?”
“儿臣暂时不打算动承淮,太尉已死,他的位置急需人顶上,论功绩,司空薛昌和光禄勋冯田都是合适的人选。”
“你想提拔薛昌?”
“薛昌是儿臣表兄,母后的亲侄子,自然是与我们同气连枝。光禄勋冯田是冯玉的亲哥哥,冯玉位分为妃,虽然还没有子嗣,但正盛宠,难保以后诞下龙子后不是隐患。”
皇后赞赏的点了点头:“望的远才能站得稳,太子你进步了。后宫中妃之上品阶的妃嫔,母家之人在朝堂上的官阶不能高于四品,一旦朝堂和后宫联合,都是对我们薛家的威胁。若不是薛家没有女儿,本宫也不会让你娶郑青的女儿。”
“儿臣明白。听说冯玉在背后嚼母后的舌根,儿臣明日便拔了她的舌头。”太子眼内再次发狠。
皇后瞥了一眼太子,责备道:“告诉你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动怒,耗费心思,你总是学不会。拔了她的舌头,气倒是顺了,你怎么向你父皇交代?难道要解释说是冲撞了本宫?本宫身为皇后,要保的后宫安宁,而不是人人自危。这等小事听过也就罢了,不足挂在心上。太子你要多想想挡着你路的人,和可能挡着路的人。皇上需要像冯玉这样的宠妃,本宫安排得当,皇上对本宫的依赖更大,本宫也更能坐的稳后宫之主的位子。从前是孟莱,之后是周敏良,现在是冯玉,以后还可能是其他的人,只要生不出孩子,皇上想怎么宠都可以。”
太子调皮的凑近皇后:“儿臣极是敬佩母亲的手段,冯玉正盛宠,衣食用度格外小心,母后是怎么让她生不出孩子的?”
“事在人为,本宫从前也不大攻于这些,只是不站在顶端就要被踩在脚下,这就是宫里的无奈,本宫倒是不在意荣华富贵,可是本宫不能让你和你姐姐屈居人下。来,”皇后欲起身,太子忙搭手过去,皇后下意识的借着太子的手,才缓身起来。皇后引领太子走入一间密室,密室空空荡荡,只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两个字:孟莱。
“这是本宫此生手上唯一沾过的鲜血,当时年轻,不知道怎么能让皇上不宠幸孟莱,本宫的母亲曾告诫我,只要没有孩子,皇上宠幸谁都可以。可本宫看着孟莱六个月的肚子,手里的药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本宫本打算就这么算了,可孟莱非要夺本宫的皇后之位,本宫只能要了她的命。承铭虽然从小寄养在本宫身边,与你一同长大,但他早对本宫有所怀疑,你不得不防。”说着,皇后拿起几只香点燃,插入孟莱牌位前的香炉上。
太子也欲点香,却被皇后制止:“你不必给她上香,本宫不过求个心理安慰。朝堂争斗与战场杀伐本就相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机关算尽,赤地千里。本宫设此灵堂,本就是妇人之见,太子你日后要荣登大宝,不可拘泥于此。本宫今日带你来此,是想在孟莱的旁边加一座牌位。”
太子与皇后向来心思相通,当下明白皇后的意图:“周敏良?”
“对,”皇后从木盒中拿出一块空牌位,立在孟莱旁边:“若承淮再有异动,本宫必须除掉周敏良,免得周敏良再次翻身,他们母子联合,对你构成威胁。”
“此事尽管交给儿臣,儿臣定做的尽善尽美。”
薛皇后由太子扶着,走出密室,道:“此事还不到时候,周敏良母家朝中无人,整日里谨小慎微,低眉顺眼,若是并没有那心思,反倒屈杀了一条性命。身上多背一条性命,就多一分隐患。若是不得不对周敏良动手,本宫有对策,你只要配合即可。”
“母后说的是,儿臣明白。”太子嘴上虽如此应着,心里对周敏良已下杀机。承淮敢杀了太尉一家,自己自然不会放过他。皇后虽然日日教诲他少伤性命,然而他手上的鲜血除了战场上敌军的,朝堂大臣中也不在少数。
与雍和轩相隔一座花园的华庭轩内,皇贵妃周敏良在房间里已经前前后后不知打了多少个转,这两日来,她坐立不安,饭吃不下,水饮不尽。派人去传淮王爷,淮王爷有事在身,迟迟不得空来见。
好不容易等到淮王爷事办妥当,周敏良早早便起床等着,时不时朝外张望。
“娘娘,淮王爷来了。”近侍孙备远远望见淮王爷,便匆匆跑回府向皇贵妃禀报。
“一会你带着宫女们离的远一些,我不吩咐,谁也不能靠近,知道吗?”
孙备忙应着。
淮王爷进入华庭轩内殿,身后的门即刻被孙备关上。周敏良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跪下。”
门外还未走远的孙备听见皇贵妃的怒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默默的走远。
淮王爷并没有吃惊,他顺从的缓缓跪下。
周敏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承淮道:“是不是你叫人杀了太尉一家,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那太尉是什么人,我一个深宫之人都知道,那是太子的人。我前几日还告诫过你,若有想法,同母亲讲,我们一起从长计议。你如此一闹,该怎么收场,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太尉一家不是儿臣杀的。”相较周敏良的歇斯底里,淮王爷平静的很。
“你还要瞒着我吗?我是你的母亲,我一生如此都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你,我唯一的儿子。”周敏良拼命的拍着胸膛,像是表忠心似的。
“母亲为何坚信是儿臣做的?”
“孙备夜里去过大理寺,看出太尉颈间的伤口是飞云庄的流星剑法,流星剑法只有飞云庄庄主和他的三个入室弟子才会,庄主和其中两个弟子都远在千里之外的飞云庄,另一个弟子就是你的近卫叶唐。别以为母亲居于深宫,对外界的事就一概不知,有什么事跟母亲说,即便帮不上忙,也能为你出出主意,再不济,也能参考一二。”皇贵妃的语气越来越软,近乎哀求。
“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臣一向谨遵母亲教导,除了在朝堂上争一个口舌之快外,其他任何时候不敢越雷池半步,这等大事儿臣听着都害怕,怎么会去做。”
周敏良见儿子神情镇定,与少时惶恐的小儿绝不相同,自然猜出承淮是在敷衍自己。周敏良发现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皇上从日日流连到到数日才能一见,当下已经一月多月未曾见过皇上的身影,如今看着儿子也与自己疏远,周敏良心痛不已,跌坐在地上,竟嘤嘤哭了起来。
淮王爷跪进几步,到周敏良身边。
“母亲,儿臣从小到大,几时骗过你?飞云庄庄主确实是将流星剑法传给了三个入室弟子,叶唐也习得,可谁知道他是否传给了别人,而不被江湖人所知呢?”
周敏良觉得承淮说的有道理,停止哭泣,缓缓抬起头来:“可从前母亲跟你发脾气,你绝不是这个态度。”
“因为儿臣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所以不心虚。”承淮将周敏良扶到椅子上坐下。
突然周敏良拉住承淮的手腕急切的问:“淮儿,你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