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太子喊道，“我们是牛鬼蛇神吗？怎么见了就跑？”

周敏良僵了片刻，随即转过身来，讪笑着过来请安。淮王爷也跟着请安。

太子神情怪异的看着淮王爷，问：“上元节家宴你来吗？”

“太子说的哪里话，难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淮王爷不卑不亢的回道。

太子拍了下后脑勺，故作歉疚实则嘲讽道：“是，当然是。只不过……都怪我，眼力不行，指了这样一个王妃给你，王妃是要不得了，不知道这孩子还要不要得。家宴嘛，都是携妻带子，皇兄还不是怕你难堪。”

周敏良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咽了咽口水，没有抬头。

“皇兄多虑了，”淮王爷异常沉稳，“宫里的太医已经滴血验亲，确定孩子是臣弟的无疑。臣弟纳了一房妾室，有妻有子，定不会难堪。”

太子眉毛一挑：“那就好，是皇兄多虑了。”

回雍和轩的路上，太子不解的问：“母后，皇贵妃这是怎么了？”

皇后不语，只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明了，皇后暂时还不想说，便没有多问。直到进了卧房，屋内除太子外没有一人，皇后才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满足笑容。

上元节前一日。冯玉给皇上送完汤羹回自己的寝宫，一路上想着自己独创的莲舞步步生花，心中欢喜，明日一展定叫皇上喜欢。

“啊！”冯玉一声尖叫，只觉高轿一歪，人竟从高轿上摔了下来，随即实木厚重的轿子砸在冯玉的腿上。

“瞄。”凄厉的一声猫叫，一只白猫跳上墙头，回头望了混乱的场面一眼，便消失在墙外。

“抓住那只猫。”冯玉叫道。

立马有小太监追了过去，宝灵扶着主子回了清宁轩，冯玉的腿肿的就像猪蹄，动都动不得，更别说跳舞了。太医开了药方，告诉只能养着，别说跳舞，就是走路都要适量。

冯玉哭的像个泪人，明日就是上元节，自己为皇上准备的莲舞岂不是跳不成了。她央求了太医许久，可伤摆在这里，太医也无能为力。

哭累了，才想起那只罪魁祸首，遂叫来小太监：“那只猫逮到了吗？”

“没，没敢逮。”小太监结结巴巴道。

冯玉大怒：“谁家的猫你不敢逮，它把本宫伤成这样，你看不到吗？”

“那猫……”小太监抬眼偷偷看向冯玉，“那猫是太后的。”

“太后的？”一听是太后的，冯玉立马没了气焰，娇嫩的手锤在靠枕上，心里委屈的不行。去惹太后，那真是嫌自己的命长。

冯玉一头扎在软榻上，嘤嘤的哭了许久。

上元节夜。前是百官宴，后是皇家家宴。百官宴上众大臣与皇子们觥筹交错，淮王爷却冷清的坐在角落里独酌，有时微微闭目。他并不去看太子那里有多热闹，耳朵却仔细听着宴席上的声音。

他忽而睁开眼睛，目光扫过太子身边的一位言官，那名言官也回敬他一个目光，似是达成某种默契。

薛昌为太尉的位子与群臣交际，如今喝的面红耳赤，但意识还清醒，他望了一眼远处与大理寺卿闲谈的父亲，定了定神做好了准备。

正当淮王爷与薛昌都跃跃欲试的时候，忽然有人向皇上禀报了什么，皇上满面好奇之色向后宫家宴的方向走去。

淮王爷赶忙跟了上去，而薛昌作为外戚，不得参加皇家家宴，皇上这一离开，不禁让他有些焦躁。

太子见这情景，心中暗喜，随即走向后宫家宴。

只见后花园的长湖拐角处远远飘过来几只花灯，这长湖宽仅五米却是狭长，又因冬日里也不结冰，被称为常波湖。

花灯煞是好看，随即大片的花灯一涌而出，花灯的正中间有一朵蒲团大小的莲花，莲花上还单脚站立一人，那人身材娇柔，纤纤身量。

“娘娘，那不是咱们的莲台嘛！”宝灵指着远处惊呼！

冯玉刚还在狐疑，听宝灵一说，当即确定那就是自己的莲台。但她也不是鲁莽的人，她低声对宝灵说：“你回去看看莲台还在不在。”

忍住胸口的一口胀气，冯玉继续看那莲台上的人，那人的舞裙与自己的极为相似，只是略有差异，让她最为惊诧的是那人的一舞一势竟与自己如出一辙，显然自己被模仿了。

还不等那人近至跟前，冯玉便认出那人是皇贵妃周敏良。

冯玉心中气愤不已，想去向皇上说明，却看见皇上直勾勾的盯着摇曳舞姿的周敏良，被迷得失魂。

“从前有飞燕合德能做掌上舞，闻名天下，与之相比，周贵妃当真毫不逊色。”皇后笑盈盈的称赞道。

“嗯。”皇上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点着头赞同。

冯玉双手握拳，脸上难掩的嫉妒和气愤，宫里嫔妃，若论舞技，向来是冯玉首屈一指，没想到今日竟让这半老徐娘占了风头。

淮王爷只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的母亲，却也着实意外。莲舞的事，母亲从未向他提起过，不知道是无意去说，还是故意隐瞒。听着身边太监宫女们的啧啧称赞，淮王爷的脸上露出笑意。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周敏良明显朝一侧偏去，紧接着竟一头栽进湖里，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扑通的十分狼狈。紧接着就是不间断的“扑通”声，岸上的小太监和侍卫们纷纷下水救人。淮王爷不由分说，是第一个跳进水里的。

公主王妃以及一众的宫娥们在湖边焦急的望着水里，想帮忙又不会游泳，叽叽喳喳的乱成一团。淮王爷新纳的妾室只觉腰间吃痛，“扑通”一声，竟也掉进了水里，连同她怀里的婴孩。

“小郡主落水了。”不知谁高叫了一声。

淮王爷下意识的回头望去，一眼便看见水面上挣扎的妾室，而他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不见踪影，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淮王爷又回头望了望显然支撑不住的母亲周敏良，身侧已有侍卫游过，一咬牙，掉头朝女儿游去。此时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念着：“女儿，不要有事。”

淮王爷在水下很快找到了已经不会动弹的小郡主，他失魂落魄的将孩子拖上岸，不停的按压孩子的腹部。孩子太小，淮王爷不敢重压，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淮王爷碎碎念着，手却越来越抖，逐渐竟到似癫痫的程度。可孩子还是没有半点声息。

太医来了，淮王爷被众人扶到一旁，太医忙活了好一阵，才终于听到一阵哭声。淮王爷就像找回了魂一样，冲到小郡主跟前，将苏醒的小郡主抱在怀里。

等淮王爷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妾室和母亲都落水的事，他们却没有小郡主那么幸运，湿淋淋的笔挺的躺在那里，太医立在一侧，皇上阴沉着脸。

宝灵回来的时候见到眼前的一幕着实吓了一跳，她朝远处的冯玉摇了摇头，冯玉当即明白，那莲台并不是自己的。

淮王爷跪在周敏良面前不停的磕头，他心中懊悔，没想到母亲的性命会因此断送，他掉头朝自己的女儿游去的时候，那群太监明明已经靠近母亲了！

直磕的头上流血不止，奉尧公主上去想要扶住他，可任凭奉尧公主如何拉扯他，他就像铜人一样，丝毫阻止不了。

奉尧回头望了望母亲，孟妃摇了摇头，伸手向自己的方向勾了勾，奉尧会意，默默退到母亲身边。

皇上见贵妃身亡，心中悲痛，他走到莲台边看了看，便吩咐：“查查这莲台有没有问题。”说罢拂袖而去。

皇上离去，今年的上元节以死了两条人命收场，这两条人命，一个是淮王爷的妾室一个是淮王爷的母亲，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去世，淮王爷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一直跪在尸体前，没有动，也不让其他人动两具尸体，直到第三日昏厥后才被叶唐抬了回去。

皇后一身朝服坐在雍和轩正殿中，听着冯白禀报：“匠人将莲台敲开后发现，莲台内左重右轻，因为差别不大，不容易被发现。这样的莲台初下水没什么，久了便会偏颇，再加上贵妃娘娘不是静立而是起舞，很容易摔入水中。”

“莲台是一整块木桩，怎么会左重右轻？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莲台并不是一整块木桩所做，里面还有机关，能燃灯射影，结构甚为复杂。奴才问了，那匠人说若是精干的匠人，必不会犯如此错误，但若是普通的匠人，则很正常。”

“贵妃身上可有其他外伤？”皇后问。

“没有。”

“可查明淮王爷的妾室是如何落水的？”皇后又问。

“她是慌乱之中失足落水，当时众人都在岸上，大将军夫人、丞相夫人以及公主们都可作证。”

皇后思量半晌，觉并无漏洞，便呈禀皇上，皇上下旨将皇贵妃周敏良葬入妃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