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急匆匆跑去药房,翻找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药,又带了大把的纱布,随便包成一团,塞在怀里。转身的刹那,无意间将几个陈旧的白色描花瓷瓶碰到地上,“哗啦”一声,摔成粉碎,里面透明的有些粘稠的液体,洒了一地。
绯月瞥了一眼药瓶,这瓷瓶并不是王府的,便没管那么多,径直跑出王府。
一路直奔到汴京监牢,门口的狱卒拦住了她,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悄无声息的塞到狱卒手里,央求道:“大姐,我想见一见林休。”
“林休?”狱卒大姐瞥了几眼绯月,又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绯月当即会意,从头上摘下一个还算值钱的镶了珍珠的银钗交给狱卒,“大姐,你看这样行吗?”
“进去吧,快点啊!”狱卒粗糙的嗓音叮嘱。
“明白,明白。”绯月匆忙点了几个头,便向牢房内快步而去。刚一进入牢房,一股子霉味呛得她喘不过气。
绯月将牢房走了两圈,却没见到林休,转身间看见一个坐在地上的女子,背影是那么熟悉。
“夫人”,绯月赶忙冲到牢房边。
林休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看见绯月眼睛通红的跪在牢房门口,林休忙起身跑到牢房门口。
她呆住了,指着林休的腿问:“夫人,你的腿……没事?”
林休被问的莫名其妙:“我的腿怎么了?”
绯月大喜过望,边哭边摇着头:“没事,没事就好。”她扯了扯门上的铁链,朝外面喊:“大姐,麻烦开一下牢门。”可外面既没来人也没回应。绯月又喊了几遍,狱卒大姐烦躁的回道:“她是重犯,不能开门。”
“算了,算了,你能来看我就好了。”
绯月将她带来的东西,从牢房的缝隙里艰难的塞进来:“我以为你受伤了,给你带了很多的药和纱布。”
“我伤是没受,但就快饿死了。”林休揉了揉她可怜的胃。
绯月望见角落破碗里黑乎乎一团的饭菜,自责道:“光想着你受伤没人医治,忘记带吃食,奴婢想的太不周全。”
“不怪你”,林休示意她靠近一点,“我是被人算计的,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如果不信,奴婢就不会到这里来找夫人。”
“信我就好。现在没人能救我,我只能靠你。”林休恳切的说道。
“靠我?”绯月不敢相信,“我能做什么?”
“你拿上我所有的首饰,去宫里找奉尧,求她帮忙查清真相。奉尧和孟妃都是善良的人,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这是林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林休孤注一掷的希望。
“夫人”,绯月满面苦涩,“你还不明白吗?算计你的人就是她们啊!”
“怎么会?”林休难以相信。
“当日奴婢就觉得不对劲,孟妃母女与夫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本应吃过午饭便离开,可她们始终拖着,直到天黑夫人才得以离宫……”林休伸出手掌,做了个“停”的手势,让她不要再说了。
林休转过身倚在牢房柱子上,细细回想。确实,当天自己一说要回府,孟妃便想方设法让自己留下,直到宫门快关了,才让她离开。门口的守兵说是太子的人,林休便信了,可若真是太子想见自己,定不会相邀,直接将人掳去才是他的风格。
孟妃母女拖到天黑,就是为了之后的计划得以实行。
“里面那个,走了走了。”狱卒粗糙的嗓音将林休拉回现实。
“夫人,奴婢能做什么?”绯月无助的望着林休。
林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绯月几乎是被拖着出去的。林休无力的依靠在墙上,傻傻的望着坚硬的墙壁,茫然无措。也不知道薛策现在怎么样了。
那日的茅屋内,薛策感觉到老妇人不对劲,打算去厨房看一看,刚到门口却看见了大群的士兵和淮王爷。淮王爷和士兵进了茅草屋内,被推出门外的薛策正打算迎上前为林休解围时,却被人突然从身后蒙住口鼻,不多时便昏死过去。
蒙住他的人正是大哥的近侍郑持。
不知是何人传播,薛家三少爷与淮王妃通奸之事如暴风雨一样席卷了整个汴京和皇宫。身为一家之主的薛演更是脸上无光,他让郑持将薛策丢进祠堂,全家所有人包括婢子、小厮、家奴全都在薛家祠堂聚齐。
郑持的药,剂量下的有些大,一整天了薛策还未醒来,躺在地上的他忽然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薛策抽搐了下,醒了过来。
薛演从列祖列宗的牌位后面取下长鞭,不由分说,照着薛策身后就是一鞭。薛策只觉背上传来钻心的痛,姨娘忙回过脸去,不敢说话,咬着手帕低声哭泣。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更不要说去求情。
“薛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今天就打死你个不孝子。”说着又是一鞭。这两鞭下去,薛策的背后已是两道血痕。薛演真是怒至极致,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儿子撕成条,捣成泥。
薛策经这两鞭才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爬起来,闪到一边,见到全家的人都在时,着实吃了一惊。薛策急忙解释:“爹,我是被冤枉的!”
“都让人捉奸了,还敢狡辩。”说着又是一鞭。
薛策忙用手臂去挡,一手扯住鞭尾,理直气壮的说:“爹,我和林休是相识,但从未做过苟且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我没有撒谎。”
薛演用力拉鞭子,因为力气没有薛策大,差点载个跟头,薛策赶忙扶住父亲。薛演用尽全力将薛策推开:“不孝子,死不悔改,给列祖列宗跪下,看我们
薛家出了怎么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说道愤怒之处,薛演猛咳嗽了几声。
薛策不想让父亲动气,赶忙跪下,嘴上却不松口:“我没错。”
薛演缓了缓神,朝着薛策的背部又是三鞭。薛策咬紧牙关,不动也不吭声。
“知不知错?”
“我没错。”
薛演不停将鞭子抽在薛策的身上,每打上一鞭,便要问上一句:“知不知错?”
薛策挺直了身子,硬生生受着,咬着牙,鼓着一口气,满脸的倔强。
直打的薛演累了,歇在一旁喘气,薛策才稍稍松懈精神,额上早已大汗淋漓。薛策道:“当日我追踪一个嫌疑人到树林,被人设计掉入陷阱。当时,林休也在陷阱内,第二天我打算送她回府,可她体力不支,我们在附近找到茅屋,打算在那里歇一会。茅屋里还有位老妇人,她将一盆水泼到林休身上,林休换衣服的时候,淮王爷就到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树林里查!”
薛品跑过去扶住即将身体不支倒地的薛策,责备:“你怎么不早说。”
“爹没给我机会说。”薛策嘟囔着。
“一派胡言,你不登朝堂,不走江湖,谁会陷害你!”薛演又要去摸鞭子。
“圣旨到。”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薛演带着一众人出去接旨。临行时吩咐,“薛策你不必去,就在祠堂好好给我跪着,跪不满一个月不许出来。”
薛府其他人先行跪下,薛演刚要跪,齐禄连忙迎上去,道:“是皇上的一道口谕,御史大人就不必跪了。”随即恨铁不成钢的望了一眼他们刚刚过来的祠堂方向,“三少爷可是在家?皇上让老奴带他进宫里受审。”
“唉”,薛演满面褶皱,拳头锤在自己的手掌上。他不明白自己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从不贪污受贿、徇私枉法,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如果将策儿交上去,他的生死就落到了别人手里,即便最终不能让儿子脱罪,想让他逃跑都没有机会。可如果不交上去,自己一世清白将毁于一旦。
“大人,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正所谓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年太子撞伤了人不也一样受刑。”齐禄暗示他不要包庇。
“齐大人……”
“不,不,不,不……”齐禄慌张的连说了许多个“不”字,“老奴一个内侍哪敢称的上大人。差事办得好才有口饭吃,差事办不好随时小命难保。”
齐禄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叫薛演难堪的紧,张着嘴,话到嘴边,却始终张不开嘴。
“三少爷是在祠堂呢吧,老奴这就不打扰了。”说着,齐禄就奔祠堂走去。
薛演慌忙拦住齐禄,没底气的说:“齐大人先回去,我这就进宫和皇上解释。”
齐禄为难的回道:“不是老奴不识趣,只是这皇上交办的差事,哪有人敢忤逆的呀!莫不如大人和三少爷一起进宫,老奴还能替大人说上两句话。”
薛演喉咙发干,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喉咙,他赶忙别过脸去,手握轻拳伏在嘴边,只觉手中发热,望时手上竟有斑斑血迹。
“父亲,你没事吧?”说话之人正是薛品,薛品看出父亲异样,赶忙扶着父亲坐下。薛演着急的去望齐禄,心里十分怕他将策儿带走。齐禄公公加快了脚步,薛昌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