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斜眼看了一眼.问道:[还没走呢?"

[没呢.从卯时开宫门一直站到现在.一动都没动."齐禄回道.

[呀!我知道了!"冯玉像发现了新奇玩意儿一样.拿起一个白字.点在棋盘上.[皇上.该你了."

皇上的注意力被冯玉揪了回来.齐禄还想说什么.知道对自己不利.便住了嘴.轻轻摇了摇头.心疼的望了一眼听政殿的方向.

听政殿外薛策被正午的太阳晒的头脑发昏.满头大汗.他昨天夜里想到如何替太子和大哥解围.一夜睡不着.一大早便入宫向皇上陈请.没想到竟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见他.难道要放弃太子?可是为什么又迟迟不做判决呢?

皇后薛景兰从听政殿侧面看到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薛策.面色十分难看.做了三十年的夫妻.皇后自恃对皇上了如指掌.这次竟也看不明白了.

皇后将眼睛垂下.心一横.对近侍冯新说道:[走.去清宁轩."

刚进清宁轩.就听见冯玉娇笑的声音.守在房间门口的肖春眼尖.高声喊了声:[皇后娘娘驾到.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摆手示意他平身.肖春知趣的打开了门.冯玉脸上的笑还没有褪去.欢颜满面的起身给皇后行礼.皇上没有因为太子的事对皇后有所隔阂.说道:[来的正好.你来看看.朕说朕写的好.她偏说她写的好."皇上随即将两人刚写的字摊开来给皇后看.

皇后哪有心思看这些.但也不好驳了皇上的话.凑上去假装认真的对比两幅字.道:[这还真不好比.皇上的字如连绵高山.矫若惊龙.冯妃的字如蜿蜒河流.烟霏露结.都是好字."

[你倒是谁都不得罪."皇上将字放到一边.[你到清宁轩是来找玉儿还是来找朕?"

[臣妾在雍和轩无聊.来找冯妹妹说说话."

[太子是你的儿子.被禁足那么久.你还有心思找玉儿说话.倒真是心宽体胖."

皇后莞尔一笑:[太子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不也是兴致盎然."

皇上的脸色一沉.一旁的齐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怕皇后再说什么让皇上震怒.准备着随时打断皇后的话.

皇后继续说:[皇上.臣妾也写一副字.与皇上和冯妹妹比比可好."不等皇上说话.冯新已经将纸张给皇后铺好.安荣伺候磨墨.皇后走上前.将食指放在嘴里.眉头一紧.用力咬了下去.血腥味盈满口唇.皇后将血滴在墨里两滴.

血液融进黑墨.皇后提笔写了四个字[血脉相连"!

皇上只看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甩了袖子.起身走了出去.安荣见皇上离开.赶忙用手帕将皇后的手指包了起来.

皇上步履匆匆.让上了年纪的齐禄小跑着才能跟上.忽然皇上停下脚步.示意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不用跟着.只带着齐禄慢慢向前走.

[你多大年纪了?"皇上问.

齐禄被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回到:[老奴今年五十六了!"

[五十六."皇上自言自语着.想着自己今年也五十岁了.又问:[太子多大了?"

[太子三十了."

[三十."皇上若有所思的向前走.齐禄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跟在后面.皇上想着自己二十四岁登上皇位.如今的太子三十了仍然是太子.心急坐皇位似乎也有情可原.

[如果太子要逼宫.你说朕该怎么办?你跟朕的时间最久.帮朕拿个主意!"

齐禄大惊.连连摆手:[太子怎么可能逼宫呢.不能.不能.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呐!"

皇上叹了口气:[朕迟迟不处置太子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满朝文武.除了吕国还以朕为尊.其他那些什么全封.朱明.王关一.胡文渊.哪个不是听太子的话比听朕的话仔细."

齐禄每天陪皇上上朝.朝堂上的事看的比谁都清楚.自然明白皇上的苦闷.就连他自己都心向太子.毕竟皇上年事已高.有点远见的人都会提早向未来的主子表忠心.

[太子的成绩不就是皇上的成绩.如果太子殿下不能德才兼备.皇上也不敢将江山交给他不是."

[可他现在要逼宫.要将朕从皇位上赶下去!"皇上的脾气来的突然.让齐禄措手不及.

[老奴冒昧."齐禄慌慌张张的道.[皇上一直说太子殿下要逼宫.皇上的消息可准确?"

皇上慢慢沉静下来.轻轻吐出两个字:[准确."

[可是和`太子与西凉王勾结`的消息出自同一人?"

皇上斜眼看他:[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想陷害太子?"

[老奴是个太监.不能干政.老奴什么意思都不敢有."齐禄笑着打哈哈.[老奴就是想起小时候还没进宫那会儿.老家有个地主.田农们不敢惹他.就欺负他儿子.他儿子跟地主告状.地主想自己的儿子田农们是有多大胆子敢惹.压根不信.结果田农们越来越放肆.皇上说他儿子委屈不委屈."

皇上眯着眼睛看齐禄.齐禄装傻充愣似的傻笑.皇上拿手指点了点齐禄:[老东西!去.叫薛策过来见朕."

[奴才遵命."

薛策走在路上.抬手刚要擦额间的汗水.被齐禄打了手背下.齐禄:[傻孩子.汗别擦."

薛策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多谢公公指点."

到了皇上跟前.薛策刚要行礼.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免了免了.要说什么快说吧.朕的事多着呢!"

齐禄知趣的退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替薛策拦着其他人.

[微臣仔细参悟这段时间宫内宫外发生的事.觉得有必要向皇上进言."

[说."

[微臣以为.西凉已经正式向北齐发起进攻.先派使臣将北齐从内部瓦解.再起兵外部击溃.北齐要尽早采取反击才行."

[哦?"皇上不以为然.[朕以为你是替太子和薛昌求情而来."

[太子所犯何错.需要微臣求情?"

皇上嗤笑一声.知道薛策在装傻.点明道:[太子与西凉王勾结.满朝皆知.难道你不知道?"

[皇上说的是西凉王写给太子的密信吧.如果这就可以作为太子投敌叛国的证据.还请皇上给朱国的摄政王也写一封.盖上国玺.微臣自愿请命去送."

皇上听罢.慢慢坐直了身子:[继续说."

[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如果孟莱孟贵妃没有去逝.皇上有可能废除承稷的太子之位.改立承铭吗?"

皇上眼睛一横:[大胆!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薛策面不改色:[请皇上如实回答.这对微臣马上要说的话至关重要."

皇上不情愿的说了一个字:[会."

[如果皇上改立了承铭.皇上觉得作为曾经太子的承稷会甘心吗?"

[当然不会.你到底要说什么.朕没那么多耐心!"皇上按捺不住.

[同样的.作为曾经太子的赫连柏会甘心吗?"薛策的话让皇上浑身一震.薛策继续说:[丞相和大将军都是皇子.且功绩卓越.微臣不敢说他们确定动过心思.但都是有可能的.承铭因为自己母亲的死.失去了皇位.他也是不甘心的.他们都有理由加害太子.反而西凉王是最没有理由加害太子的人."

[什么?"皇上简直难以置信.

[如果密信是真的.西凉王与太子的协议一旦在太子登上皇位之前被公之于众.皇上必定会废掉太子.西凉王的如意算盘落空.于他无益.西凉王应该尽可能的与太子保持距离来掩盖他们的关系才是.可见.密信的可信度极小.那日西凉使臣王禀夜入太子府.太子府的看门小厮曾跟微臣说过.当天太子并不在府.王禀也只是在门口呆了一阵.便走了.还给小厮塞了几锭银子封小厮的口.可见王禀就是为陷害太子而去."

[竟有这等事!"

[正是如此.这些事处处剑指太子.却又互相矛盾.微臣猜测--"说到此处.薛策声音变小.要说不说的样子.

[大胆说."

[微臣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微臣怕失言."

[朕恕你无罪."

[微臣猜测算计太子的人不只一个.太子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一旦太子府受创.虽不至于动摇北齐根基.但也让北齐实力严重削弱.东宫空置.皇上的五个儿子将掀起夺嫡之争.太子征战沙场多年.威名震慑敌军.失去如此良将.别国军队蠢蠢欲动.内忧外患.祸福难料."

皇上没有说话.良久后才无力的叹息一声:[太子竟有这种威望.恐怕.在你眼里.朕远不及他吧!"

薛策心惊.赶忙跪下:[微臣没有那个意思."薛策眼睛一转.连忙说:[没有太子.老虎没有了利爪.没有皇上.就没有老虎.轻重如是."

[行了.你回去吧."

薛策仔细观察皇上.却没能从皇上的表情中看出一点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