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爷的眼神又变的冷冰冰的,好像他面前站的是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什么意思?”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招数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别忘了这世上你还有个儿子。我可以答应你,在你死后,将孩子交给薛策。以你一条命,换薛策一条命,换你儿子一生安稳荣华,不值得吗?”
林休目光发直,向后倒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林休脑海里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他说的对啊,用自己一条命,换薛策一条命,换儿子一生安稳荣华,不值得吗?太值得了!可,可林休也不想死啊!
“你不想知道太子把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儿子在寇瑾那,你会告诉我的!”
“以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做威胁,你不怕遭天谴!”林休咬牙切齿,尽量平静的对他说。
“也许吧,但愿天谴比太子的暗杀早一点。”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你愿意说了吗?”
“我愿意,但不是现在。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想办法安排我和薛策见面,我会告诉薛策,你将孩子交给薛策的时候,他会告诉你。”
“你真是够谨慎。”
“你教我的。”
淮王爷消失在牢房外的一刻,林休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自从边关战乱开始,林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这一次林休却哭不出来,林休恨,恨他们都欺负自己,恨太子,恨淮王爷!
林休倚在墙上,为薛策担心,如果他没事,不可能不来看自己,与王妃私通,这罪名不小,他定是自身难保。若是我死了,他便得救了。
林休站起身,咬破手指,若要以死明志,必要写下血书。咬破手指的那刻,痛感席卷全身,人似乎清醒了许多。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有儿子,孩子毕竟不是薛策的,即便他会善待,他的夫人未必善待。无名无份、无爹无娘的孩子哪来的安稳荣华!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深夜子时,淮王爷脚步匆匆,走在一片坟墓之间,这是片老坟群,已经埋的很了,所以几年没有填过新坟。淮王爷穿过坟群,又穿过一片树林,树林深处一间小木屋还亮着昏黄的烛火。
淮王爷叩了三下门,停顿,又叩了四下。门开了,寇瑾穿了一身暖白色的睡衣,已经恭候了他多时。
淮王爷二话不说,便将寇瑾抱起,直奔雕花木床而去,烛火知趣般,随着淮王爷带起的风摇曳了几下,便只剩袅袅青烟。
第二日清晨,淮王爷醒来后并没有起床,他静静的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寇瑾,她双颊泛红,昨夜的娇喘声还在耳边萦绕。
寇瑾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淮王爷正在看他,甜甜一笑。
两人洗漱完毕,坐在一起吃早饭。
“孩子呢?怎么一直没听到哭声?”淮王爷吃着粥,随意的问。
“奶娘带到别处去了。”随即吩咐身边的侍女,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
“也不知道林休姐姐脸上的疤痕能不能除掉。”寇瑾叹了口气。
淮王爷察觉不对劲,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寇瑾私下里从不叫林休为姐姐的。
“怎么了,瑾儿,我,说错话了吗?”淮王爷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端坐着。
“三爷怎么了?这么紧张干什么。”寇瑾说着夹了一片菠菜放到淮王爷的碗里,“三爷多吃点,这个补肾。”
淮王爷很怕寇瑾生气,更怕她哭,好在这么多年她只哭过一次,便是全家被灭门的那次,淮王爷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她的后面,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心却痛得好似灭门的是自己一样。
淮王爷望了望菠菜,又望了望寇瑾,肩膀收的更紧了:“我是不是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寇瑾款款一笑,笑的极是做作。寇瑾:“三爷说笑了,三爷是北齐的皇子,所以……所以娶个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
淮王爷这才明白寇瑾是因为什么生气,原来是吃醋了,可自己身边一个亲近的女人都没有,她吃的是哪门子醋?
“瑾儿,我自小便发过誓,此生只对你一人真心。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娶别人。”淮王爷伸出四根手指指天道。
若是平常,寇瑾早已感动的不能自已,而这次,寇瑾却无动于衷。此时,奶娘抱着林休的孩子进来,奶娘正向寇瑾走来,寇瑾摆了摆手,让奶娘将孩子抱给淮王爷。
淮王爷狐疑的抱过孩子,乍看之间,自己都惊了一惊。这孩子的轮廓和鼻子像极了自己,淮王爷一时间自己都蒙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淮王爷抱着孩子的手如僵尸般不会动弹,巧的是,孩子一到淮王爷的怀里,便莫名的笑了起来,还将手伸向他,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抓啊抓的。
“采薇,还不恭喜三爷儿女双全。”寇瑾用汤勺在粥碗里搅了半天,表面上看是等着热粥变凉,实则这碗粥都快凉透了。
淮王爷赶忙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奶娘,解释道:“瑾儿,我碰都没碰过她,这孩子的长相只是巧合而已。再说,孩子才一个月,能看出什么。”
这解释,寇瑾听来不为所动,反而伤感的说:“可惜,我只给三爷生了个女儿。”
淮王爷一把拉住寇瑾的手,急不可耐的继续解释:“这个孩子真的跟我没关系。我自小从认识你开始,每一件事每一个想法,没有你不知道的,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如果我真的与林休有了孩子,我也不会坦然的坐在你面前。”
寇瑾缓缓抬头,只一瞬间,娇嫩的面容上顿时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她道:“瑾儿愿意相信三爷,只是孩子与你太像了,瑾儿忍不住不去想。”
淮王爷道:“我与薛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人多有相似,你看”,淮王爷让奶娘再把孩子抱过来,“虽然孩子的鼻子像我,但孩子的眉眼与薛策如出一辙,不是吗?”
寇瑾站起身,认真的观察了一翻,发现确实如此,才露出笑脸,低下头,抿着嘴唇含羞道:“三爷见笑了。”
试问哪个男人见到醋后的女人能忍住不心动,更何况淮王爷是如此爱着寇瑾。
看到孩子,寇瑾想到了他的母亲,问淮王爷:“三爷要怎么处置林休?”
淮王爷抬眼,目光坚定的对寇瑾道:“是时候了。”
寇瑾吩咐采薇将两人的粥拿去热一热,寇瑾许久没有说话,目光失焦,对未来的规划,以及事态发展在脑中模拟了几个来回,才道:“要这么快吗?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末了又自言自语道,“但此时确实是个好机会。”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再不行动恐怕太子要先下手。林休已经承认她是太子安排在我身边的暗桩,再加上太尉灭门一案,至今没有线索,太子一向刚愎自用,仅凭太尉身上的伤口必然认定是我做的。必须先下手为强。”
寇瑾的眼神忽然柔软起来,他看着淮王爷认真谋划的样子有些心疼,寇瑾道:“你真的要与太子为敌,争夺皇位吗?如果夺位不成,你和你的母亲,你王府众人都不得善终。”
“我当然知道,可是除了皇帝,没人能赦免你的罪。如今不是想不想做皇帝,而是必须这么做。”
淮王爷眼中的坚定,是寇瑾从未见过的,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夫如此,以后即便是死,是祸,是伤,是苦,是残,是体无完肤,是万箭穿心,都值得。
两人就下一步如何做,详细的探讨了一番,采薇热完的粥两人没有动一口,仍旧凉了下去。
淮王府。绯月这几日里坐立不安,无论怎么央求孙年,孙年都没有告诉她林休在何处。
今日,几日不见的纪平突然回来,见到绯月,洋洋得意的,绯月便知他知晓夫人的下落。
“纪平”,绯月叫住他,“你是不是知道夫人在哪?”
“我当然知道。但是不告诉你。”纪平说着便要离去。
“我只想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纪平背对着绯月,眼睛眯成一条缝,坏笑了声,回过头说:“夫人啊,现在要称为‘土人’喽?”
“什么意思?”
“因为腿没啦!”纪平扬了下扇子,做出消失了的动作。
“什么!”绯月浑身虚弱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怎么,孙管家没和你说吗?她从山上掉下去,真是命大,居然没死,只是腿被摔断了而已。不仅如此,她的脸,哦,对,她的脸本身就是花的,只不过伤口又被撕开了而已,她应该习惯了吧!”
“夫人在哪里?有没有人给她医治!不行,我要去找夫人!”绯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从不是个多泪的人,只是当下心脏颤抖的都要掉下去。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咱们好歹也是在王府一起长大,我便多说两句。没有人给她医治,她现在穿着乞丐都不要的衣服,住在吃拉一处的屋子里,日日夜夜被老鼠啃食,但她还没死。”纪平说痛快了,大摇大摆的离开。
绯月跌坐在地上,哭了良久,忽然她反应过来,吃拉一处,有老鼠,难道是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