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二夫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败坏王府的名声,若是传入市井,指不定要受多少耻笑。再放纵下去,谁知道还要做出多少污秽的事来。”纪平痛心疾首,恨不得将林休五马分尸的样子。
淮王爷背着双手,瞧向门外,一语不发,面上无半点表情,却能感受到那股浓重的阴云。
“三爷,您是没见到二夫人泼辣的样子,薄荷六岁就进王府伺候三爷,对三爷的忠心有目共睹,只因为薄荷将她不在府的事情告诉了奴才,就被二夫人掌嘴,还被罚去扫三个月的厕所。三爷,薄荷脸肿的真叫人心疼,话不能说,饭不能吃,跟您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责罚,二夫人明显是在发泄她对您的不满呐。”
“吱嘎”一声,孙年推门而入。
“你在这里干什么?”孙年将门轻轻带上,脸上永远是憨憨的。
纪平眼珠转了一圈,说道:“孙管家,奴才知罪,虽然你一再阻止奴才,但奴才觉得这件事三爷有必要知道。”
三爷听到此话,忽然转过身来。
纪平见淮王爷看孙年的眼神有些异样,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孙管家,奴才自幼生活在淮王府,对三爷的忠心天地可鉴,无论别人给多少银子,甚至于威胁恐吓,奴才也不会做对不起三爷的事。”
“你起来吧!”淮王爷说道,“先出去。”
“遵命。”纪平得命出去。
纪平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心中十分快意。心中暗道:不知道孙年那个老家伙收了丑八怪多少好处,这等大事还敢隐瞒,看你如何自保。
门关上后,孙年没有解释为何隐瞒王妃让男子入偏宅的事,这也是他的一贯风格:从不解释。
“你不希望我休了她,就因为是太子赐婚?”淮王爷问道。
“是老奴自作主张了。据老奴所知,王妃被前阵子斩首的匪徒劫去,才十几日未归。”
“你是让我别把丢了兵权的事算在她头上?”淮王爷一想到因为林休那个女人,竟让太子抓到把柄而丢了兵权,心里难掩愤怒。
“老奴的话怕是三爷已经听不进去,不如问问寇姑娘。”淮王爷听罢,转回身,正望见大如圆盘的满月,十六了,是该去看看她了。
隔日清晨,山中竹林。
一妙龄女子身材量量,体态婀娜,双目神飞顾盼,双颊如云中初日,一颦一笑尽是温柔妩媚。她也不说话,将一壶刚煮好的热茶倒进翠绿色的瓷杯中,氤氲的雾气掩盖不了淮王爷的怒火。
“耻笑?哼,她就是太子送来让我被世人耻笑的。”
妙龄女子在杯子上方扇了扇,又试了试杯子的温度,将刚好八分热的茶水放在三爷面前。
“寇瑾,我是不是应该休了她?”一想到偏宅的那个丑女人,淮王爷的心中就像塞满了棉花。
“不该。”寇瑾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仅不该,反而要多加赏赐。”
“什么?”淮王爷不解的看着她。
寇瑾解释道:“三爷与太子的政见一向相左,只因皇上赞赏了三爷,而冷落了太子,太子便赐一位面目丑陋的乞丐给三爷,以示侮辱,可见太子是睚眦必究之人。王妃失踪,便惹了这些麻烦,若三爷休了王妃,正好给太子借口打压甚至清出朝廷。三爷刚刚在朝廷上展露头角,正是该万分谨慎的时候。再者,不管王妃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世人首先耻笑的难道不该是做媒的太子吗?”
淮王爷似乎忘记了这一点,经她的提醒才反应过来,阴云之间露出一丝微笑。
寇瑾继续说道:“三爷只管赏赐,三爷赏赐的不是做错事的王妃,而是太子的人情。我曾与王妃有过一面之缘,她的目光清澈单纯,并不像纪平口中的人,是不是要查一下背后的疑情?”
淮王爷定定的望着她,感谢老天创造了如此美貌、柔情、睿智的尤物,更感谢老天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淮王爷一把将寇瑾拥入怀中,一股如鲜花般美妙的女人香缓缓飘入三爷的鼻中。“王亲国戚娶得,朝廷重臣之女娶得,市井乞丐娶得,为什么独独你娶不得?”三爷眼中的悲戚犹如掉落到宣纸上的墨迹,擦不掉,晕不开。
寇瑾轻轻依偎在三爷的肩上,落寞与无奈折磨了她太久,她贝齿轻启,轻轻哈出:“寇瑾不需要名分,只要可以陪在三爷身边便心满意足。”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淮王爷紧了紧揽住寇瑾的胳膊。
经寇瑾的提醒,淮王爷派人查清林休被劫,偏宅收留常安的事,没做追究,反而赏赐了几箱首饰锦缎用以压惊,人却并未露面。
成亲两月,林休只在新婚当晚见过淮王爷一面,如今连相貌也忘干净了。偏宅的人不多,小厮婢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嚼舌根的能耐却是一个抵得上十个。
林休在偏宅内走两步便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待走到她们面前时,一个个的就像待宰的小兔子,吓得不行。发过几次脾气后,林休也懒得再动气。“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林休吩咐绯月弄一身男装,装扮好后便去街上闲逛。
路过一个卖扇子的小摊位,林休随手买了把折扇,洋洋得意的开合把玩,想着自己这身着装,再加上折扇,定是文质彬彬的谦谦公子,不要把姑娘们迷死才好。
林休正拿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待她回过头去,整个人都呆傻了。
“薛,薛公子。”
他拿手在林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本公子这么风流倜傥吗?把你迷的魂都飞了!”
林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自恋到无药可救的。”
“你这是什么情况?”薛大人拿扇子将林休上下扫了一遍,“不在府里伺候主子,跑大街上来干什么,还穿着男装。”
“薛公子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八卦。”
“哎,你这个人哎”,薛大人抱着肩,疑惑的望着林休,“你和你们夫人也这么说话么?怎么看你都不像个婢子。”
“你又不是我家主子,”林休白了他一眼,“对了,常安怎么样了?”
“好了很多,再修养些时日就可以下床,难得你还惦记。”林休和薛策边说边向前走。
“哦,还不能下床呢啊!那常公子就没有问过是谁救了他,就没有想报答一下?”林休假装随意的说道。
薛策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林休:“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什么时辰回去?这个酒楼可是汴京最奢华的,要不请你吃顿饭,算是替常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林休回过身,身后竟是一个三层的美轮美奂的气派酒楼,不说吃饭还好,一说肚子竟咕噜噜的闹腾起来。
“我呀,不急不急,夫人让我来采买,明日才回去呢。”说完,林休便跟着薛公子快步走了进去。
林休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的菜,她粗粗算了一下,花了足有八十两之多,果然是最奢华的酒楼。
林休不是个善酒的人,本想滴酒不沾的,但薛策叫了酒直接给林休满上的时候,林休竟忘了拒绝。第一次喝高级的酒,味道不如家乡的浓烈,却有一股奇异的淡淡麦香。但仍旧,只一杯头就开始发晕。
他十分幽默,学识够渊博,林休没有阅历,没法聊天南海北,但母亲的书库藏书很多,自己无聊的时候倒也看了过半数,可以聊过去历史。对于历史的看法,两人竟惊人的相似,这一顿他们吃的酣畅淋漓,喝的酣畅淋漓,聊的酣畅淋漓。
待尾声时,他向林休讲起江南的一道名菜——叫花鸡,趁着酒劲非要到山中打只野味来做叫花鸡,逮到什么就做叫花什么。能再与他多呆一刻,林休自然愿意。
等他牵来了马,林休着实咽了口口水,他的马要比正常的马大上一圈高上一截,马上又没有马鞍,林休爬了半天也没有爬上去。薛策笑着翻身上马,顺势拉着林休的腰带,将她拎了上去。
林休坐在他前面,便是坐在他怀里,借着酒劲轻轻依偎,心里坏笑着小憩了一会。
薛策将林休带到城边一座富饶的山上,带着街上随便买的劣质弓箭钻入了山中。
“看,兔子。”伴随着林休的喊声,本来停在那里不动的兔子,转眼间便跑的无影无踪。林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薛公子随手在林休额头上敲了一下,以示惩戒。
两人在山中左钻右钻,共打了两只兔子。林休抬头望了望渐渐西斜的日头,想到又要回到那个牢笼,心中不免蒙上阴霾。
“想什么呢?怎么总是愣神,有心事?”薛策一边捡柴火一边问。
林休立马换上笑容,随口道:“想你的厨艺会不会浪费了这两只兔子。”
林休心里劝自己:又是何苦自寻烦恼,杞人忧天呢,快乐一个时辰便是赚了一个时辰。
“那我就露一手,让你开开眼界。”薛公子的笑容依旧那么的阳光,照的林休忘记了生活中大片的阴霾。
薛策拨兔皮的手法极其娴熟,虽然有些血腥,但林休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从头看到了尾,他告诉林休说这都是他随大哥去打仗的时候学到的能耐,还讲了许多军队中的趣事,一直到日头完全落山,两人才回到城中。
薛策要送林休回去,林休自然不许,匆匆道别之后,林休躲在拐角的地方,确认他离开,才敢踏上回偏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