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想的这么周全,无非是不想林休再找麻烦。而林休也不想让绯月难做,她勉强挤出笑容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用林休吩咐,绯月便安排好一切,林休无趣了太久,终于有件事可做,便经常去客栈探望她们。外乡逃难而来的难民很多,染病者更是不少,很多小病都因为耽误治疗,而成大病,甚至死亡。林休便将他们一一带到客栈。她从不担心银子的问题,淮王妃的月历银子还算丰厚,再加上上次赏赐的珠宝首饰还有满满一大箱子,只要能多救一个人,就是花尽了也无妨。
绯月开始时对林休频繁抛头露面总是杞人忧天,时间久了,又阻止不了,只好默许。
这天林休独自一人来客栈看望难民,看过后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午饭。忽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这人的面孔十分眼熟,却忘了在哪里见过。
那人随便找了张桌子,端坐于桌前,桌上放着两碟小菜和一小壶酒。他也不吃菜,只是时不时的轻啄一口杯中的酒,似在品酒。
“这酒有这么好喝吗?”林休心里嘀咕着。林休与他正对着,望了他一阵,见他依旧喝的有滋有味,吩咐小二,也给自己来一壶。
酒上来了,林休倒了满满一杯,端到嘴边便是一大口。酒刚一碰到味蕾,林休差点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啊!”林休强咽下去,这酒拙劣,喝下去嗓子生疼。林休叫来小二,和他确认:“你确定那位公子喝的是这个酒?”
小二使劲的点了两下头:“确定啊,那位公子的酒就是我端的。”
林休嫌弃的将酒壶往远处推了推,“行了你去忙吧!”
林休从筷筒中拿出一双筷子准备吃菜,忽然一抹红色在她脑中闪过,关于那男子的记忆浮现在眼前,犹如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这,这,这不是淮王爷嘛!
来不及多想,林休赶忙坐到对面去,背对着他。他并没有注意到林休,林休稍稍回头用余光瞄了他几眼,他身着一身普通棉质的装束,按说皇家王子怎么会穿的如此低调?正当林休纳闷的时候,淮王爷叫来小二向他打听事情。果然是乔装而来。他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林休刚好可以听见。
淮王爷问道:“听说你们这里住了很多乞丐?他们怎么有银子住这里,难不成是你们掌柜发善心?”
“我们掌柜的要是发这善心,客栈三天就得关门。是有位年轻的公子拿的银子。”
林休心中“咯噔”一声,他打听这个干什么?难不成已经发现是自己做的?这小二真是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淮王爷又问:“那位公子长什么样,是哪位大户家的公子?”
林休一听这么问,赶忙从怀中掏出两块碎银子,轻声丢在桌上,逃也似的抬腿就向门口疾步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小二忽而放大的声音:“在那呢,就是那位公子。”
林休一听此话,也不伪装了,撒开腿就跑。在大街上疾奔了二十多米,就听见背后追出来的脚步声。林休不敢回头看,猜也猜的到那人一定是淮王爷。
在大街上跑,被抓到是早晚的事,好在这几日对街头小巷的路径还算熟悉。便一头扎进了杂物较多的小巷。
林休一路将路边的东西丢到中间,来挡住路,一面七扭八扭的穿堂过巷。直跑的气喘吁吁,才在身后不见了淮王爷的踪影,林休又赶忙回到大街上,到裁缝铺换了身新衣裳,匆忙回了偏宅。
回到偏宅,林休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来压惊。林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淮王爷,做的明明是好事善事,却怎么像做贼一样!
绯月察觉不对,问林休:“怎么了?”
林休没有告诉她在客栈遇到淮王爷的事,只是问她:“如果难民的事被三爷知道了会怎么样?”
绯月一愣,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意外,估计是没想到林休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回答:“会被贬为侍妾,终身监禁。”
林休琢磨了一阵,觉得即便真的如此,除了闷点,还是可以接受,随口又问:“没有人受我连累吧。”
绯月沉默了一阵,轻咬了嘴唇一下,才开口:“偏宅的婢子和小厮因侍奉主子不周,会被发配为奴。”
闻此言林休心中大惊,又问:“也包括你?”
绯月浅浅笑笑:“奴婢不会。”
林休心中稍安,又听她说:“奴婢是夫人近侍,直接处死。”
“为什么!”林休几乎要跳起来,“我们做的是善事,流民千百,朝廷不管,官府不管,还不行我们管了,难道非要眼睁睁的看他们去死!”
“朝廷的事奴婢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北齐律法严禁女子干政。”
林休心中愤懑与矛盾并存。她不懂朝廷的规则,她只想着不能让难民们死去。林休想起那日遇到小女孩时,绯月的紧张表情,原来她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在帮自己做这件事。林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仅仅与自己相关,还牵扯着整个偏宅的十几个人的性命,想到此处,她不禁冷汗直冒。
淮王爷已经查到客栈,林休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第二天,林休在花园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易房所送来的几处宅子平面图。绯月从客栈回来,脚步急匆匆的,竟没有看见林休,直奔林休的房间。
“我在这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林休放下茶杯,有种不好的预感。
绯月大喘了口气,回道:“客栈老板把难民们都赶了出来,还报了官,现在那里乱成一团。难民们不愿意走,和捕快动了手,已经有人受伤。
林休一听这还了得,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就往门口跑去,刚跑出几步,忽觉自己实在鲁莽。林休突然停下,绯月险些撞到她身上。
林休紧紧攥着袖口,大脑飞速旋转着,一边告诫自己:必须想好对策才能去,否则毫无用处。忽然林休回头问绯月:“面具买好了吗?”
“买好了,在夫人房间里。”
“跟我去换衣服。”
林休一边飞速换上男装,一边思考,觉得实在不对劲。一来,林休不欠住店银子,客栈掌柜没理由将难民们赶出来;二来他是个和蔼敦厚的人,若是嫌弃乞丐影响不好,耽误他的生意,大可跟自己说,搬走即是,没必要闹的这么大。
林休换好衣服,匆匆赶到客栈,等她们到时,捕快正要将难民们带走。林休的脚步越发快了,而身后的绯月却脚步顿了两下停了下来。
林休回头纳闷的望她,看她正望着前面的人眼中带虚。林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乔装的淮王爷。林休赶忙让绯月将面具带上。
绯月自小在淮王府长大,对淮王爷忠心耿耿,让她与淮王爷冲突,她是万万不肯的。
林休拉了拉她说道:“我先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想解决的办法。你跟着过去就好,不要说话。”
绯月点了点头。
林休刚一走近,难民们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纷纷向她求救。虽然林休带了面具,但衣着没变,他们不难认出。
林休刚阻止住捕快,就见在外面看热闹的客栈掌柜灰溜溜的往门里逃。林休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喝道:“掌柜的,你这买卖做的可真好啊!”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讪笑了两声,回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也不怪我不是。”
林休松开他的衣领,将他朝捕快的方向甩了出去:“不怪你,难道怪我?我是缺了你的银子还是短了你的账目,赶人不说,还叫捕快来抓他们。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掌柜正了正衣服,为难的说道:“有位客人说丢了东西,在他们的房间找到了,谁都不承认,我只好报官。”
掌柜几句话说的林休哑口无言。乞丐和难民正是三教九流中的下等,小偷小摸的事常有。林休转过头来,问这些还在病中的难民们:“是你们中的人拿的吗?”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们虽这么说,林休都不能够完全相信,更何况掌柜和捕快。林休眼神一转,总觉得不对劲,忽然脑袋一亮,回头问掌柜:“那位客人丢了几件东西?”
掌柜不假思索的回答:“一件。”
“是在哪间房间找到的?”
“二楼丙字号。”
“我这些朋友一共住了几间房?”
“五间……”掌柜口中的“房”字还没说出口,语气发软,眼神躲闪,更加心虚起来。
林休冷哼一声:“哼,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吧。只在一个房间找到丢失的东西,却要抓捕五个房间的人,你是什么逻辑?所谓丢失的东西是怎么找出来的?你们去搜过了?真要是报官,也应该我来报,你们非官非兵,凭什么私自搜查?”
几句话问的他一愣一愣的,张着嘴半天却说出一个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偷偷向后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