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婵松开展辰的手,以拜父亲的礼节毕恭毕敬的向展星施了大礼。奉婵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说我不受宠,大哥觉得是不如奉懿和奉尧,实际上,我从出生开始,直到母亲去世,每年最多的时候才见到父皇三次面,都是在宫宴上。就连母亲救了奉懿,父皇赏赐玉分心,都是母亲去雍和轩受的赏,父皇和皇后不曾来过婉月轩半步。”说到此处,奉婵有些哽咽,“我母亲确实是被赫连承铭毒杀的,我和父皇说,我的话他半分都不信,就连母亲的贴身婢子都背叛我们,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回宫只有死路一条。我出宫这么久,父皇都不曾问过,我是生是死是私奔,他全然不在乎。我母亲已经死了,展辰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求大哥不要赶我走,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侍奉好长兄。”后一句话,奉婵是带足了哭腔的。她跪伏在地上,等着展星的答案。
好巧不巧,薛品伸着懒腰正好途经这里,看到眼前的情景,薛品愣了一下,他马上意识到是大哥不同意弟弟和公主在一起,但还是脱口而出:“什么情况?”
“你这有没有红布?”
“红布?要红布做什么?”
展星沉下一口气,看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展辰道:“展辰太不像话了,带着公主,给我磕三个头就算成婚,连聘礼都省了。我想着好歹也得有个盖头。”
奉婵和展辰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反应过来之后,欣喜若狂的紧紧抱在一起。
薛品被自己笑出的口水呛得咳嗽了好一阵,缓过气来道:“你不是这么抠门吧,跟我要块红布,就想把公主娶进门?”
“我不要盖头,只要大哥承认我这个弟妹就行。”奉婵笑颜如花。
薛品忍不住向奉婵竖起拇指:“你们真是一家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问展星:“你刚才叫他什么?展辰?娶个媳妇怎么还改名字?”
展星将薛策夜闯沐清庵鬼营的事告诉了薛品,薛品气的攥紧了扇子,脚步匆匆的去寻薛策。
薛品一脚踹开薛策的房门,大叫着:“薛策你是不是疯了,你什么时候……”后面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薛策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薛品快步走过去,扬起扇子,想敲醒他,待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乱掉的头发,薛品叹了口气,扯过被子给他轻轻盖上。
薛品关好门,看到展星在门口。两人一同去吃早饭。
餐桌上,展星忍不住调侃薛品:“你还真能沉得住气。”
“什么?”薛品将粥咽下,似懂非懂的问。
“薛家的境况屡走下坡,你的日子还能过的不慌不忙,让人佩服。”
薛品轻轻“呵”了一声,夹起一块咸萝卜放到展星面前的碟子里。
展星瞄了一眼:“你是说人总有咸有淡,起伏高低吗?”
薛品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
中午的饭菜香气刚飘出厨房,薛策就像一只十天没吃饭的狼狗钻进了厨房,见什么吃什么,随便填饱了肚子后,去叩展星的房门。
“展星,我有事求你帮忙。”薛策大步走入屋子。
展星递给薛策一条手帕。薛策一愣,问的不是“给我手帕干嘛?”,问出口的是:“大男人还用手帕?”
展星一脸黑线,他咧了咧嘴,示意薛策擦擦沾着菜汤的嘴。
薛策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手帕,说道:“今天晚上我要去大理寺监牢救阑珊,想找你商量一下。”
“她已经不在监牢了。”
“不在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长公主说皇上要用阑珊替嫁,一定会将她养在宫里,怕出嫁那天,阑珊身体和气色不好,辽疆使臣起疑。”
薛策不禁愁上心来:“她要是在宫里,救人就麻烦了。”
“我也只是猜测,你今天晚上可以去监牢打探一下。如果不在,就一定在宫里,到时我们再商量对策。”
薛策点了点头,不忘嘱咐:“别让我二哥知道,千万。”薛策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好。”展星淡淡点头。
薛策出门后,展星看着下到一半的棋盘道:“你又不管他的事,他为什么那么怕你知道?”
薛品在屏风后现身,他望着薛策的背影眼神忧郁。薛策是真的乱了方寸,否则不会连桌上正在下的棋盘都没有注意到,更不会没发现屋里还有人。
深夜。薛策潜入大理寺监牢。值班的狱卒昏昏欲睡,不停的点头磕着脑袋。薛策在门外观察里面的情况,忽然他发现门的另一侧蜷缩着个影子,那影子虽然不大,但也不是野猫野狗的大小。薛策霎时警惕起来。
正当他要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大理寺外传来脚步声,薛策赶紧跃上房顶。
大将军郑青带着十几个府兵出现在监牢门口,守门的狱卒瞬间清醒,忙不迭的迎上前去,解释:“太子妃已经在这好几个时辰,我们怎么劝都劝不回去。请太子妃进屋,她也不进。夜晚风凉,冻着也不好不是。”
郑青身边的人冷眼道:“皇上已经替太子给我家小姐写了休书,我家小姐已经不是太子妃。”
“是是是,”狱卒点头哈腰,“是小的嘴笨,说错了。”
郑璇缩在角落,抱成个球,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囚衣,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洛梅上前欲扶起郑璇,被郑璇推开。
郑青不想在外面对女儿发火,低沉着声音道:“跟我回家。”
“你为什么求皇上替太子写休书?”郑璇质问。
“跟我回家。”郑青又说了一遍,语气明显比之前强硬。
“我不回去,太子一天不亲口休了我,我就还是他的妻子,不管她是太子还是逃犯。夫唱妇随,太子被通缉,我也有罪,我在牢里等他。”郑璇扬着脸,一字一顿的说。
“胡闹,”郑青急了,上前强行将郑璇拉起来,“我都是为你好。”
“你根本就是为你自己,你怕太子会连累你,你怎么不记得你的骠骑大将军是怎么当上的?!”郑璇和郑青推搡着。
这话点燃了郑青的怒火,郑青扬起手,一巴掌打了下去。郑璇一头栽倒,头磕到旁边的柱子,人差点昏倒。
郑青紧了一步,脸上的怒色顿时被担忧取代,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青稳了稳,没有上前。
洛梅赶忙扶着郑璇,看她的情况。
府兵中走出一位身着华丽的妇女,她是大将军夫人,郑璇弟弟的母亲。郑姨娘劝道:“璇儿也是一片痴情,要不就让她在牢里呆几天,吃吃苦就知道回家了。”
郑青反手就给郑姨娘一巴掌,这力度要比打郑璇的还要狠,郑姨娘摔倒在地,手和膝盖都擦破了皮,渗出鲜血,却没人敢上前扶她,郑姨娘的婢子吓傻了般忘了掏手帕。
郑青凛言道:“这是我第一次打你,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再告诉你一遍,你给我记好了,我女儿的事不用你掺和,你管好郑林那个废物就行。”
郑姨娘赶忙点了点头。
郑青蹲下身子,伏在郑璇身边劝道:“咱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郑璇将头埋在洛梅怀里,不听郑青说话。
郑青对于自己那个巴掌愧疚不已,她当上太子妃以来,为郑家尽心尽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该打她。郑青的火气好像随着那个巴掌一下子泄光了,他顿了好一阵,结结巴巴的说:“爹刚才打你是爹不对,爹真的是为你好,太子被抓到判决后一定会殃及妻室,你是我女儿,我不能看着你出事。”
郑璇在洛梅的怀里不停颤抖,洛梅明显感到有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透到皮肤上。
郑璇的另一个婢子敛秋上前,道:“将军,奴婢劝小姐试试。”敛秋长郑璇十岁,从小跟在她身边,对她的了解要超过其他所有人。
郑青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太子妃,”敛秋道。
听到这个称呼,郑璇渐渐停止了哭泣。敛秋继续说:“太子妃不能再闹了,你这样会连累太子。”
郑璇将头抬起,不明所以的问:“我连累了太子?”
“对!”敛秋意味深长的道:“太子爷是敢作敢当的人,他如果真的谋反,也会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躲起来。太子的事尚有缓和的余地。夫人非要进监牢,岂不是向众人告知太子是有罪的,太子妃已经承认,而且要替太子赎罪。夫人是将太子往风口浪尖上推呀!”
郑璇张大了嘴巴,她只想着与太子同甘苦共患难,从没想过自己的一意孤行却害了太子,如果太子知道,一定会恨自己吧。想到这,郑璇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
“我们回家吧!回去后,夫人可以和老爷慢慢谈判,向皇上请求收回休书。”敛秋见郑璇不再执着,回头向郑青使了个眼色,扶起了郑璇。
薛策趁这个空档,钻入监牢,找寻了一圈,果然,林休不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