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爷又问了一遍,林休依旧没有做声。随即听见他脱衣服的声音。林休的手紧紧攥着被角,手心里全都是汗。感觉身边的软垫下陷了些,便没有了声音。漆黑的夜色中,林休瞪大了双眼,却一动都不敢动,怕一个动作,让三爷知道自己是在装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发沉,渐渐睡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日上三竿,林休的身边空空如也。
她起床推开门,发现偏宅安静的很,绯月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
“怎么这么安静,他们走了?”林休问。
“一大早三爷就走了,三爷说夫人喜欢清静,特意调走了一半的小厮婢子,赏了好大一箱首饰珠宝,又送来十缸莲花、十盆月桂、二十盆牡丹还移来两棵槐树。”绯月的脸上荡漾着笑容,“三爷是不是知道夫人就是救助难民的活菩萨,被冤枉的通缉犯,才施恩的啊。”
“也许吧。”林休敷衍了一句,心想这个淮王爷的做事风格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随着城西难的民消失,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林休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念福还没有回来,自是没有完成任务。她算了一下日子,如果没有鹤胆,今日便是米儿的最后一天。
“当当当”,大门响了几声。林休并没有理会,估摸着又是王府来送东西。绯月开了门,却只拿了一个小盒子回来。
小盒子是深浅红色交织的锦缎材质,看起来像是个首饰盒。
“谁送来的?”
“不知道,送东西的人说,夫人一看便知。”
林休接过锦缎盒子,触手柔蕴,这颜色也是极其华贵。她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摆着许多黑色的小药丸,凑近轻轻一闻,甜丝丝的。盒子上有一封信,林休纳闷的打开,上书:
许久不见,不知是否安好。擅自将你的朋友带走,却没有告知,深表歉意。他们现在安居渤州,方便的时候随时来探望。难民已经引起淮王爷的关注,若不及时疏散,必惹祸上身。汴京实在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一切安好,不必劳心。鹤胆已寻得,米儿虽未痊愈,但已经可以吃饭了,代米儿和龄儿谢谢你。
鄙人略懂医术,渤州时,偷偷为夫人诊了脉,知你身怀有孕,那时多有操劳,恐你母子有恙,随书奉上三十粒滋补药丸,可保夫人与胎儿安康。药丸每日一粒,饭后半个时辰随温水服下即可。
愿珍重,他日再见。
薛策
望着落款处的薛策二字,林休的眼眶竟温润起来。难民们没有不测,是被薛策安顿了,林休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可以安全着地。可自己的身份也暴露了,那几句比划稀少的“夫人”二字,却像无数的屏障将林休和他隔离开来。
林休握着华贵的盒子,心里怅然若失:“我们注定要分道扬镳,所有的交集也必然在他知晓我的身份之后画上句号。而他对我的情感,不过是我自己妄想罢了。”
“信上写了什么?夫人怎么哭了?”
“没事。”林休淡淡的说。
几日无聊,偏宅本就在京郊,被淮王爷调走一半的人之后更显的清冷异常。冬天就要来了,林休的心却提早的冷了下来。绯月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林休,与她说话时神情也是绷着。林休自然知道是孩子的缘故,孩子已经四个多月,瞒不住了。
一日深夜,林休翻阅着几本古书,烦躁的不想睡。透过油纸窗户,望见远远有个昏暗摇晃的光点向林休的房间靠近。光点在门外定住,随即传来叩门的声音。
“夫人,是我,你睡了吗?”
这声音是绯月。
“还没有,进来吧。”
绯月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确认关好门后,才将汤药放到桌上,却没端到林休的面前。
绯月咬了咬嘴唇,几次欲言又止,像鼓不起勇气似的。林休望着浑浊的黑色汤药,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
“夫人,与其让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活着,倒不如让他早日投胎。”绯月定定的望着林休,眼中的坚定让她始料未及。
林休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杯水,却倒得满桌都是,一想到要断送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淌。
“夫人,奴婢这么说可能有些残忍,但夫人必须面对现实。如果孩子被朝廷知道,朝廷不会怜惜夫人曾经身陷囹圄,只会觉得玷污了皇室的颜面,夫人和孩子都保不住。现在夫人喝下这碗堕胎药,至少可以保住夫人的性命。”绯月明确的给林休分析了利弊,可那碗药却如千斤重,始终端不起来。
林休拿起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绯月见林休迟迟不做决断,将药碗端到她面前:“夫人,孩子已经四个多月,就是还能瞒一瞒别人,也瞒不过薄荷。奴婢不是一次两次的发现她偷听。”
林休摸了摸已有隆起之势的肚子,这个小家伙命还是真大,薛策的药丸林休一粒未吃,他竟然活了下来,估计他也知道他的娘亲要杀了他,在拼命挣扎吧!
林休盯着碗中浑浊的汤药以及在汤药中起起伏伏的药渣,那药渣像是被困在汤药的漩涡中,无论怎么拼命都挣脱不出来。
林休凝视了许久,一直在问自己,我真的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吗?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都是我的孩子。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杀了他,余生的每一个日夜,我能逃脱的了悔恨吗?大街上看到其他的孩子,我能承担起那份思念吗?终于林休回报绯月一个坚定的眼神:“薄荷我来处理,孩子我要留下。”
“夫人……”绯月语重心长的一声劝慰。
“什么都不要再说,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林休拿起桌上的汤药,泼到桌旁的牡丹花盆里,盛开的牡丹花微微抖动了两下,便无声无息的将药液吞入泥土。
隔日清晨,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四处张望着朝后门走去,“哗啦”一声,她撞到一架残败的夕颜花架,花架应声而碎,激起灰土飞扬,她咳嗽几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很怕声音引来其他人。
“这么早要去哪啊?”林休和颜悦色的走过来,看着惊慌失措的薄荷。
薄荷手忙脚乱的比划了两下,随即霎时轻松下来,瞪着林休冷笑不说话。
“平时不日上三竿,你可是不起床的,难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休微笑着回视她。
“夫人多日身体不适,怎么也起的这么早。”薄荷一边说,一边不时偷偷的瞄向后门的方向。
“你看不出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嘛,只怕是你要不好了吧!”
此时门外忽然传入两声布谷鸟的叫声,薄荷的肩膀抖动了几下。
“这里从来没出现过布谷鸟,这叫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林休盯着薄荷。
薄荷支吾了两句,忽然脖子一耿,拔腿向后门跑去。
“薄荷,今日你走出这个大门,明日我便让你躺在乱葬岗!”林休加快语速,大声喝道。
薄荷的手搭在门闩上,半天没有动作,许是被林休的话吓住了。
“布谷,布谷。”门外又是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林休的心中揪紧,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门外之人便是纪平,如若薄荷打开这扇门,将自己的事告知纪平,我林休的命数算是到头,她紧握双手,手中溢满汗水。
“布谷,布谷。”纪平的声音变得急促。或许他猜到了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林休慢慢走到薄荷身边,贴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与门外之人经常如此幽会吗?三爷这么疼你,会如你所愿的。”
薄荷听到提到三爷,立即睁大了眼睛,拼命的摇头:“不是的,我们什么都没……”
薄荷的声音逐渐变大,林休怕被门外的人听见,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我的秘密,我知道你所求,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你知道我所求?”薄荷虽然没有立即答应,但随林休把声音压低,明显对她的话起了兴趣。
“难道你日思夜想的不是王妃的位置?”林休与她直视,目光灼灼的射入她的眼眸。
“我不是求你王妃的位置,我是想以三爷的女人身份站在他旁边,无论是王妃还是侧王妃,哪怕是个侍妾或是洗脚丫头。”
林休着实被薄荷惊住了,她本以为薄荷是求荣华地位,没想到她竟如此真心的爱着淮王爷。
“那门外的?”林休不解的瞄了一眼大门之上。
薄荷眼神微微黯淡了片刻,示意林休去里面。
林休的卧房内。林休与薄荷相对而坐,绯月在门外看守。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可以说了吧。”薄荷仍旧保持着警惕。
“当然,我也不想多废话。我并不稀罕王妃这个位置,我只求自己和孩子平安。”
“替你保守秘密,对我有什么好处。”薄荷不以为然。
“我助你成为淮王爷的女人。我不能保证是正妃、侧妃还是侍妾,但至少可以保证你能常伴三爷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