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休的话,薄荷眼中闪过一丝金光,随即又暗淡下去,嘴角上斜,泄气般的哼了一声:“你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侧妃,出身极差,又带着这么大包袱,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帮得了我。”
“我从一个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乞丐,走到如今衣食无忧、悠然自得的侧王妃,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手段?至于受不受宠,只看我运作不运作!”林休假装的颇为得意,这是唯一能说服薄荷的办法。
“那你有什么计策?”薄荷打起了一些精神,身体向前倾了倾。
“至于计策暂时不便和你透露,等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这是你最好的选择。今天你打开后门,把我身怀六甲的事告诉了纪平,然后呢?让三爷处置我?记你一功?可是你别忘了,一个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的夫人与他人有染,你猜三爷以后见到你的时候,会不会联想起我呀!你以后还能着得了三爷的面吗?”林休盯着薄荷,薄荷低下头,牙齿咬紧嘴唇,十指交叉,沉思良久。
“听说你是在王府偷了东西被贬斥到这里的?”林休打算诛一诛她的心。
薄荷的眼中霎时满是凌厉,胸口上下起伏,她猛拍桌子,气愤道:“谁在背后嚼的舌根,我才没有偷东西,我根本不屑于那些金银珠宝。”
“看得出你对三爷忠心耿耿,那怎么没有随上一拨人一起回王府?”
“还不是那个女人……”薄荷说到此处突然三缄其口,神色慌张,捂住嘴,满眼的后悔。
“哪个女人?”林休心头一凛。
“没什么,跟你无关。”薄荷梗着脖子,“即便我现在帮你隐瞒下来,过不了几个月,偏宅里的人都知道你怀了孩子,那时你怎么办?”
林休打了个哈欠,近几日倦怠的很。“我自然有我的解决办法。与其在偏宅熬到人老珠黄、油尽灯枯,不如信我一回。我们没有多大的过节,我自问从未伤害过你,我们之间的纠葛无非是你对我身份的嫉妒,这个身份,我迟早是要让出来的。”
“好,我就信你这一次,但是我不能一直等下去。”
“一年为期,如果一年之内我没有完成我的承诺,那时你尽管将此事告知三爷,以三爷的势力,就算我在天涯海角,也不会有好下场。”
“好。但愿你不像纪平一样拖拖拉拉。”林休与薄荷击掌为誓。
皇宫。宫门外哀鸿声过,秋风卷抚着残叶,在萧索中飘飘荡荡。朝堂之上,唇枪舌战,确是激烈非常。
“父皇,儿臣刚刚得到消息,赖丘盗匪连续屠杀我国六个村庄,离其最近的俯临城已派出兵马,却连盗匪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岂是平常盗匪的能耐。所以,儿臣以为,此并非是盗匪,而是赖丘的军队,在打探我国虚实,伺机进攻。”太子双手抱拳,言之凿凿。
皇上十二岁便跟随先皇踏入战场,四十年来更是征战无数,才将北齐的疆土扩大了一倍,自然他是个主战的皇帝。对于太子的进言,皇上早有此想法,不禁点了点头。
与太子同列有一男子,眉头深锁,嘴唇发白,他眉眼间平静却异常刚毅。静静的观察龙颜,揣测皇上的态度。
太子继续说:“儿臣以为,两国交战必要先发制人。儿臣愿意领兵替父皇灭掉赖丘,拓展北齐版图。”
淮王爷见皇上眼中神采奕奕,频频点头,正要硬着头皮,触这个霉头,却有人先他一步站了出来,那人正是刚才那位嘴唇发白的男子。
男子微微欠身,施了个礼节。他身材单薄,看似有些憔悴的面容上一双墨眸却是明亮。
“不知父皇看过俯临城太守的奏章了没有?俯临城太守孟渊是儿臣表兄,在命人给父皇呈上奏章之时,也给儿臣捎了一封书信。表兄在信中提到赖丘已向我国呈递谦书,表示会全力捉拿盗匪,并且第一时间呈上五万两白银作为赔偿。”男子表明事实后并没有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太子冷眼质问:“承铭,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王爷赫连承淮适时大步而出,接着二哥承铭的话继续说道:“如果赖丘意图打探我国虚实,完全可以派人伪装成我国百姓,混入北齐,何必如此大吵大嚷,给我们出兵讨伐的理由?赖丘听闻盗匪是从他们国家而来,已经竭尽全力的要平息此事,足可他们的诚意。”
“三弟,你收了赖丘多少好处,处处替他们说话。”太子目光如剑,“别忘了你的身份。”
“臣弟正是替北齐考虑。再未查明事实之前不宜妄动干戈。这群盗匪只能确定是从赖丘而来,却不能确定是赖丘人,更不能断定就是赖丘朝廷所为。”淮王爷面对太子,毫无惧色。
承铭见两人吵将起来,默默退回自己刚刚的位置。
“灭掉赖丘是早晚的事,既然老天给我们这么好的理由,又何必逆天而行。”太子道。
“若不究清事实,而妄自出兵,很可能陷入敌人的圈套之中。”
太子与淮王爷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淮王爷此言差矣。”刑部尚书出列言道:“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赖丘犯我,出兵讨伐有理有由,视为天时;赖丘与北齐交界之处,我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诱敌深入,必能一举歼灭,视为地利;大败朱国不足半年,正是将士休养生息,而士气犹在之时,此视为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尚书大人”,淮王爷头微微上昂,“赖丘犯我虽是事实,但道歉文书和赔偿银两已经送入边境,若北齐无视这些,贸然出兵,敢问该如何向列国解释,此天时不成立。与朱国的战事平息仅仅半年,百废待兴,将士们疲苦不堪,何来人和一说,所以,不能战。”
太子嗤之以鼻:“我北齐是列国之中最强国,国富民强,兵强马壮。战场之上,我国将士气吞万里,阵势如鸿,一声呐喊便吓得他国军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三弟没上过战场,目光短浅可以理解。”
“若真如太子所言,那朱国如何能攻破北齐大半个江山。”
太子听闻此话,眼冒红光,鼻孔中窜出几团火气,太子大声冷哼一声道:“三弟是在责备皇兄吗?责备皇兄征战不利?你别忘了,是谁拼死闯入朱国军营,刺杀敌君,才保的你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我们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是在喝着贡茶还是在歌舞做乐?如今倒是小瞧本太子了。”
“皇弟绝非此意。”淮王爷不甘心的垂下头去,太子咄咄逼人,淮王爷一时不敢发声。
“好了。”皇上见两位兄弟争辩了这么久,却迟迟没有结果,反而愈吵愈烈,开口打断,“这件事事关重大,还容再议。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薛爱卿、薛司空、郑将军,太子随朕到听政殿,退朝。”
随着皇上的近侍齐公公一句“退朝”,百官行过大礼之后纷纷走出朝堂。太子看都没看淮王爷一眼,与其他几位打着招呼,从后堂走去听政殿。淮王爷望着皇上离去的身影,喉中上下翻动几下,默不作声,眼中难掩失落。四周声音渐静,百官皆去,徒留淮王爷一人站在大殿之中,淮王爷呆愣愣的看着前方泛着璀璨光辉的龙椅,上面的金龙腾飞盘旋,淮王爷有些恍惚,恍惚之间自己被群龙包围,九五至尊,俯瞰众生。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弱的惊呼,淮王爷才从梦境中苏醒,回头一看,原来是来打扫的宫女,见还有人未离开,以为自己冲撞了淮王爷,这会正跪着等着挨罚!
淮王爷一言未发,径直走出朝堂。
听政殿内,太子重复完自己的想法后,其他臣子含糊应着,并未说出什么具体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又战功赫赫,自然没有像淮王爷一样不识趣的人敢与他针锋相对。皇上询问众位大臣的意见,八成的人与太子一致,皇上不点头也不摇头,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心思。
“薛爱卿,你意下如何?”
薛演似乎思索良久,山羊胡子随着气息一上一下:“老臣以为太子所言有其道理,但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不能鲁莽。老臣以为吞并赖丘是迟早的事,但未必要靠出兵讨伐。孙子曾言: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皇上兴趣盎然,说道:“细细道来。”
“盗匪的来处无非两种,是赖丘官兵或不是赖丘官兵。若盗匪不是赖丘官兵,如此训练有素,精锐异常,必也是别国官兵,意欲挑起北齐与赖丘的战争,好坐收渔翁之利,若北齐出兵,岂不正中下怀。若查明是哪国细作,反而会加深北齐与赖丘的关系,此时,再联合西凉,对朱国形成包围之势,灭掉朱国,北齐便是各国遥不可及的唯一大国,那时其他小国还不是囊中取物。若盗匪是赖丘官兵,赖丘本是小国,粮食、牛羊马匹并不富足,若赖丘自行挑起战乱,我国发酵宣扬,让赖丘百姓知道他们的国君只重自己利益,而不管百姓死活,不用我们出兵,他们自己就会乱了阵脚,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时派人煽动百姓,赖丘即便不出现暴乱,也是民心涣散,皇上只需施以小恩小惠便可让赖丘百姓归顺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