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荆州。
一个身穿镶金莽袍的威武男子坐于堂上。他正是厉王元禧,乃是当今魏帝的六皇兄,堂堂大魏亲王之尊。
下首坐着两人,一人身披盔甲,乃是荆州都尉潘凤。一人文士打扮,乃是荆州刺史邬谷之。
“这次请两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有何事,殿下尽管吩咐!”邬谷之拱手道。
元禧脸色沉着,心有忧色,担心说:“近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且王府附近也多了很多陌生的人。对此,本王心有不安!”
“殿下,你的意思是说,朝廷已经对我们有所警惕?”邬谷之试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那边进展可否顺利?”元禧看向二人。
“八万甲胄已全,攻城器械正在打造,大军正在秘密招募整训之中!”潘凤拱手答道。
邬谷之也答道:“粮草正在筹备,大约三月后筹齐!”
“很好!一切要准备齐全,力求万无一失!”元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想到了最为棘手的宛州润宁军,凝色问道:“对了,润宁军督将张久陵,他是否答应与我等一起举事?”
邬谷之得意笑道:“殿下放心,他的家眷在属下手中,他不敢不答应!况且殿下已承诺,事成之后,许他封侯之荣,他欣然从之!”
元禧心头方安,悦色道:“做得好,只要旁边无润宁军掣肘,我们便可以快速东进,直取帝都!”
“殿下放心,属下定会率军,在远在西边的漓州军反应过来之前,为殿下打下帝都!”潘凤站起来,奋勇毅然道。
“殿下,打算何时起兵?”邬谷之问道。
“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情形如何再做打算!”元禧对举事显得很谨慎,并没有被皇权所蒙蔽得不顾一切。
当晚,元禧还在书房里,看着书籍。脸有纠结之色,对于是否举兵,内心举棋不定。
忽然,烛火一阵明灭,窗外人影拂动。
“是谁?”元禧一惊,警惕地大喝。
四周空荡荡的,并无任何人。第二天,管家来报,说白果先生前来拜访。这个白果先生不是一般人,他足智多谋,是元禧的幕僚。
“在下见过厉王殿下!”白果先生入书房,向元禧见礼。
“哈哈,白果先生不必多礼!本王正想找先生有事相商,不想先生先来了。”元禧笑意相迎,尽力做到礼贤下士的样子。
“哦?不知殿下找在下,是有何事?”白果先生没说来意,先问元禧。
“我怀疑,我们所谋之事恐怕被人察觉出端倪。最近一直有人在跟踪本王,就在昨晚,还有人潜入本王府中。在这紧要关头,出现这样的变故,真让本王内心不安啊!”元禧神情凝重,向白果先生问索高见。
“在下此来拜访殿下,正为此事啊!”白果先生一副凝色,让人感觉到有了不得之事。
“哦?先生有何指教?”元禧果然心急起来。
“我昨日于酒楼纷杂之地,看见一个打杂小二被雅间里的客人赶了出来。我觉得好奇,便询问了那个小二,方知是因那小二未经通报闯入雅间的缘故。本来这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可接下来我从小二口中得知,他曾无意中听到,雅间里那伙人自称来历是云隐山庄,还提到王府。云隐山庄是什么江湖大派,在下略有耳闻,他们前来荆州,想必其中必有密事,故来禀告厉王殿下!”白果先生回忆着说,一言一语之间惶惶不安。
白果先生的话果然惹起元禧的焦虑不安,他脱口惊呼道:“什么?云隐山庄?”云隐山庄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的。当初宣帝告诉元攸云隐山庄秘密的时候,他曾在暗处偷听到。说是江湖势力,实则为大魏皇室“御监天下”的江湖情报机构。
“是啊!殿下,你没事吧?”白果先生佯装对云隐山庄不了解,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的样子。
“没事······”元禧内心惴惴不安,表面强装镇定。
白果先生早已看穿元禧此刻的心态,内心暗喜。
徐州上卫营。
中军帐内,姚侃聚将议事。
“陛下封赏我黄金千两,锦缎五百匹,我这是沾了虞启的光啊。这些身外之物,于我无用,就充当军饷,给予将士们吧!”姚侃望着摆在帐内的一箱箱赏赐之物,摆摆手显得毫不在意。
“督将大义,我等佩服!”宗副将、陈牙将等一干将佐敬佩道。
“虞启,陛下擢升你为牙将,那么你所部人数就不能不变。我看,就增兵两千。如此你所辖五千人马,你可有把握将其训练成我镇海军精锐?”姚侃问道。
陆渔拱手答道:“多谢督将抬爱,属下定不负众望,全力以赴!”
姚侃颔首,满意地抚须。
校场上。
射声营已扩张到五千人马,其中步兵两千,骑兵两千,弓箭手一千。高轶、展嵩、寇平和小么,以及一众百夫长,领着军士们加紧训练。
训练一个月。
五千人马,攻防有序,配合默契。新加入的二千人马渐渐融入到原三千人马里,高强度以及行之有效的练兵方式,已使他们精神焕然一新,渐显强军之状!
“虞启!”宗副将走入校场。
“宗副将有什么事吗?”陆渔拱手问道。
“是这样的,陈曦行从徐州城运送粮草前来上卫营,估计快到三十里外的小河渡,那里时常有水匪出没,你带一些射声营的弟兄前去接应一下。”
“宗副将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前往!”
陆渔叫上了高轶,带着一百射声营骑兵,出了上卫营,快马朝小河渡赶去。于傍晚,日落西山时分赶到。小河渡,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渡头,但远比不上海陵渡的规模。
赶到时,并没有看见陈曦行和押运粮草的车队。
“怎么不见陈偏将他们?”高轶环顾小河,疑惑地问。
“大家先下马,在渡头等一下,顺便休息一下。”一路奔袭三十里,军士多有劳累,陆渔下令让大家下马临河休憩。
于是一百军士下马,坐在地上喝起来酒,大家交头接耳,有说有笑的,缓解着疲乏。
突然,从小河上游荡下两只小舟,上面各有两道身影,其中一人皆为船家。看情况,是后面那只在紧追前面那只,穷追不舍。前一只上站着的人是贾充,后一只上站着的人是过江鹿。
“贾充,你跑不掉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过江鹿横刀指着前面的贾充,肆意大笑。
“过江鹿,你休要得逞!”贾充受了伤,显得有几分虚弱,回头冷冷瞪着过江鹿。
“快划,要是让他给逃了,我先杀了你!”过江鹿怒喝着船家,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将他吓得瑟瑟发抖。
“快划,要是被他追上,我先杀了你!”贾充也怒狠狠瞪着船家。这个船家也吓得六神无主,拼命地加快了摇浆的速度。
只见过江鹿快要追上贾充了!贾充见状心急如焚,大喝一声,“没用的东西,滚开”,一脚踢开船家,将他踢落河水中。
这时过江鹿却一跃飞到前面小舟,巨大的踩力将小舟撞得上下起伏。过江鹿乘势抡起大刀,就向贾充劈去。贾充身形不稳,急忙之际,横浆抵挡。“咔嚓”一声,船浆断成两截,而贾充则倒退数步,直至小舟船头,差点坠落河中。
过江鹿显然身体的平衡控制得很好,旋身甩出一脚,正中贾充腹部,将其踢入河水里头。
下面的岸边,陆渔拿着水囊在岸边装水,刚灌满拿起,就发现一个人在水中挣扎。有人落水,自然不能见死不救,陆渔扔下水囊,施展轻功就踏出去,踏水而飞,到那人身边时一手扣紧他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提,折返到岸边,将其放落地上。
贾充不谙水性,吐出几口河水,艰难地向陆渔谢道:“多谢军爷救命之恩!”
一阵风捣动的声音响起,过江鹿跨过河水,落在岸边,举刀指着陆渔的后背,语气不善地喝斥:“哪来的小子,多管闲事,不要命呐!”
陆渔徐徐转身,对上过江鹿时,不由一怔,惊讶道:“是你?”
过江鹿也愣了一下,然后张狂笑道:“竟然是你,哈哈,小子,上次你们仗着人多,沾了便宜。这次只有你一人,我要让你知道,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是白鹿山庄的高手?”叶离曾说,这男子使得是白鹿山庄的青屏刀法。陆渔想起叶离当初的话,便质问他。
“有点眼力!这样也好,让你死得明白,看刀!”过江鹿似乎吃定了陆渔,抡起大刀,化作一道闪电袭向陆渔。
杀鱼剑出鞘,剑锋破了大刀的直线轨迹,格开刀锋的着力点。陆渔一个旋转,紧挨着过江鹿的手臂,疾步至他的后背,朝他刺出一剑,一切行云流水,顺手捏来。
过江鹿一惊,连忙回身竖刀格挡,却被正中刀刃的杀鱼剑巨大的力道推得连连后退,在强大的内力震荡下紧贴着刀的胸口一阵发麻。过江鹿,暗惊一声“好快”,便立即调节气息,稳住身形。
“我曾听闻白鹿山庄有四鹿,分别荒山鹿、平原鹿、过江鹿和雪原鹿,你是哪位?”陆渔收剑,神态不慌不忙,凝视着过江鹿。
“我就是过江鹿!江湖人闻我四鹿之名,莫不忌惮三分,小子,你休要张狂!”过江鹿悟了下胸口,对陆渔的姿态依旧是放肆,只是内心多了几分骇然和警惕。
过江鹿再次抡起大刀攻袭,这次他不敢大意,使起的刀法颇具韧性,就如一只刺猬,即能在用刺扎敌人的同时,将自身保护得密不透风。陆渔与他相斗二十几回合,旗鼓相当,到三十几回合,才开始占据上风。
听到争斗的高轶立马赶来,从小山坡闪出,大喝一声:“是谁在和牙将相斗?”
见撞出个不速之客,过江鹿稍微分了心,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际,他神色大变。只见陆渔拉出一式快剑,如一阵凌厉的疾风,倏尔越过过江鹿之身。
过江鹿身躯颤抖着,喘着粗气,望了一眼胳膊处的一条平直的割口,骇然惊道:“好快的剑法!好险!”继而,他望向陆渔,又望向高轶,想起了一些事,神色又骤然大变,暮然说道:“我想起了,你就是传闻中的疾风剑客!”
闻者有心,躺坐在一旁观战的贾充听到此名大惊失色!
三月时,斩马刀八堂堂主张超于天方楼命丧疾风剑客之手。再是先前,六堂堂主余平送回信,陈言疾风剑客厉害,请求派援手,总部再派去旱刀闫明,还是让疾风剑客擒杀七堂堂主楚申,全身而退。这桩桩件件成就了疾风剑客名声的耻辱,涌上心头,令贾充感到非常羞耻,断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救援之恩,望着陆渔的目光越发险恶起来。
“我也想起来了,你就是在泗水里那个落荒而逃的手下败将!”高轶想起过江鹿,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就是疾风剑客?你为什么会穿着盔甲?”贾充冷然质问陆渔。
高轶见贾充对陆渔不敬,便高声喝道:“喂!你又是谁?”
陆渔对高轶说:“高轶,你先回去,叫上弟兄们来这边!”
“是!”高轶应声而去。
贾充已含死志,已知在全敌无友的形势下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于是索性就将所有事抖了出来,脸如死灰地说道:“我是谁?说出来怕你们吓着!我就是斩马刀主人贾充!可恨啊,我为胡白庭效命这么多年,一经落魄便弃如敝履!过江鹿,你们不要得意,白鹿山庄投靠胡白庭,迟早会步我下场!”
陆渔陡然变色,没想到这人就是漏网的斩马刀主人!
贾充指着陆渔喝道:“还有你,我该叫你疾风剑客,还是叫你镇海军牙将虞启?你杀我斩马刀高手,率军灭我斩马刀,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被你所救,真是天意弄人!此恩还你!”说完竟举刀自刎!
见状,陆渔顿时脸色大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贾充自刎前这番话是想引自己和白鹿山庄以及胡白庭互相残杀!不可谓不狠!
杀鱼剑划出一道冷光,陆渔望向过江鹿的目光变得寒冷,充斥着杀意。
过江鹿自知对上陆渔一人无胜算,再加上白脸汉子就是寻死,于是急忙转身纵身跃落河里。
陆渔再追时,只见河里溅起一朵水花,人已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