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站着死的江湖豪杰,没有屈着膝的苟且懦夫?”陆渔呢喃这句话,眼前一亮,看着展嵩的神色也渐趋钦佩。这话让他想起了过往,似乎心中某处地方被触动了一般,感慨万千而不能平息。
叶离从旁听到陆渔自语,不由缓缓看向他,问道:“怎么了?”然而,并没有得到陆渔的回应。
只见陆渔目光一沉,一勒缰绳,似激射的流星纵马而出。叶离对他突然态度的转变有些诧异,不由紧紧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凤目有明亮之色。
古庙上展嵩手持步槊,虽身形倾斜,但不失壮士气概,屹立如巍峨大山,怒发冲冠,赤红的圆眼瞪着步步逼近的两人。
鲁钧率先出手,一跃上天空,旋起一阵阵风,猛力迎头向展嵩劈出一刀。明瑜紧接出手,施展轻功,左右跳跃,以肉眼难以捉摸的步伐俯冲横刀斩向展嵩。一人攻击头颅,一人拉胸膛,两处皆狠机,配合使用便是绝机,不论展嵩如何避开,都会着一道而命丧当场。何况现在展嵩连行都行不稳了,何谈安然而对。
敌人的刀锋既无情而又阴险。破风声呼呼,两边的厮杀暂时停歇,皆大气不敢喘地看着决定刺杀胜败的这场关键一战。虽死而无惧之,展嵩拖着腿,举起步槊,以进攻的姿态迤逦迈进,此情此景令人动容。
步槊横扫,长刀破空······
一骑自围栏外突阵而入,冲过重重厮杀,吓退挡路之人,直朝鲁钧、明瑜而来,犹如神兵天降,在展嵩身侧一拉马缰。黄骠马高抬前踵,仰天啸鸣。鲁钧和明瑜被黄骠马雄浑的马鸣吓了一惊,急忙收回杀招,连连倒退。
陆渔一甩杀鱼剑,横眉冷对二人,冷然道:“以二战一,算什么英雄!哦我差点忘了,你们也不是英雄!”
对于陆渔的突然出现,鲁钧和明瑜皆一时没反应过来。鲁钧惊问:“疾风剑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展嵩也是惊讶于疾风剑客的现身,既疑惑又敬佩地仰望着马上那道虽年轻却不失英武的身影。
明瑜惊疑未定的双目倏地瞪得浑圆,朝四处寻去,见无果后对陆渔冷然质问道:“你来了,叶离呢?叶离她在哪?”
“我在此!”只见一骑自古庙外疾驰而来,越过众人,于陆渔身边停下。叶离一拉马缰,稳住骏马,一双凤目如冬日冰霜,冷冷划过鲁钧和两人的嘴脸,冷中带诧地说:“五客鲁钧,没想到四客明瑜你也来了!”
见叶离现身,鲁钧一惊,然后刀指叶离冷笑道:“叶离,你竟敢出现?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今日就把你们一起解决了,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明瑜目光冰冷望着这个女子,生起可惜的想法,继而又被那道奋斗多年的信念无情地扑灭。他没有赘言,冷冷吐出一个字,“上!”
手下刺客皆举起长剑围杀上来,将陆渔、叶离和展嵩包围在古庙门口。静仙苑弟子以及水云涧高手损伤不少,根本无法挡住二更天刺客的行动。
万急之中,展嵩满脸歉意地对陆渔二人拱手道:“原来是疾风剑客和叶离女侠前来相助,展嵩多谢两位的仗义!只不过令两位深陷绝境,展嵩无地自容!我愿舍此残命,助两位突围而去!”说罢,抡起步槊,冷视围上来的二更天刺客,就要厮杀。
“等等!”陆渔出声喊住了展嵩。
展嵩步伐一滞,顿住身体,疑惑地望着陆渔。
“来芝州十余日,我的杀鱼剑还未沾二更天的血,今日就开张吧!”陆渔也不知自己怎的,见到展嵩的不屈,心中自有一团烈火,似要发泄出来方能好受。对于二更天,他既然站在了敌对面,就不会心慈手软。
鲁钧见陆渔如此嚣张,怒叱:“狂妄!”话毕,率先攻向陆渔。
陆渔一个翻身,在半空飞旋一圈,落下马外。剑鞘抛向马背,一道冷芒划过,杀鱼剑刺出肉眼难以捉摸的轨迹,似飓风掠过鲁钧的胳膊。
“嗡!”
一声清脆的翁鸣声响起,一滴鲜血从杀鱼剑的剑锋处滴下。陆渔与鲁钧分站两头,背对对方,皆冷目直视前方。
鲁钧缓缓转过头,只见自己胳膊上有一条血线,继而溢出鲜血。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个回合?怎么可能,就一个回合?”
陆渔一回合就伤了鲁钧,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气,包括陆渔自己也不可置信。无论之前,跟叶离对战,还是跟高轶对战,或者更弱一点的在池州时那几个夜客,都没有一回合就见血的战绩。今日,竟一回合就伤了鲁钧,实在是令人费解。陆渔暗想,自己刚才拔剑、刺剑和收剑一气呵成,似乎是以往所没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师傅所说的武功练到一定程度后,心法和招式的自然合一,达到臻境?
明瑜亦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先前他就听鲁钧说过疾风剑客强,也曾远观他出手,没想到近前才明白竟是如此高绝!
叶离眸子泛有神采,目光一直紧紧在那道蓝色身影上,不曾移动过。
“水云涧弟兄们,听我号令,将二更天刺客全部斩尽杀绝!”展嵩最快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捉住了场面的微妙气氛,当机立断对属下下令。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人心反复,而又防备最为薄弱的时候,最适合反戈一击。
水云涧剩下的二十多个高手,以及静仙苑余下的二十多个弟子,受陆渔的高绝武艺所激奋,又受展嵩的激昂话语所鼓舞,开始了拼命的反攻。一时间,将二更天的围困圈冲撞得支离破碎。
明瑜脸色不善,一脸沉重地看着作殊死反扑的敌人,头脑理智地下令道:“稳住,他们是在做殊死反扑,坚持不了多久,随我消灭敌人!”
二更天剩下的五十余刺客受明瑜所激励,亦很快从措手不及中镇定下来,继续以三人为一组,配合应对。一时之间,古庙外,围栏内,再次映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百步之外的河流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小舟。每条小舟上站立着三五人,一眼望去约莫十余条,大约五十人,皆持刀而立。迎头一条,船头上站着两人,为首一人一身白袍,玉冠束发,手持一把行秋刀,刚毅俊气。后一人似随从也是神采奕奕,不似凡人。
河水荡漾出一条条粗壮的涟漪,连绵数十步,甚是壮观。古庙近在眼前,袁肖神情有些急切。而钟离御脸色沉着,也紧紧凝望着古庙的方向。十余条小舟靠岸停下,五十余人踏着河边浅显的水上岸。在钟离御的带领下,疾步朝古庙冲杀而去。
围栏内,所有人皆一惊,纷纷朝河流方向注目。见到又有一大群人来,个个气势不凡,皆心里疙瘩一下。厮杀停歇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轻举妄动,因不知来人的意图是什么,都警惕地望着他们。
陆渔见到钟离御,神情微澜,心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其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通。今早才见过他,印象中还算是个阔达的好人。
云隐山庄高手堵住了木门,防得密不透风,俨然是不想放过一个敌人。钟离御带着袁肖从云隐山庄高手让出的一条路而出,走进围栏里,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当看见陆渔和叶离的身影时,不由一诧,然后却轻笑起来,高声对陆渔道:“虞兄,我们又见面了,可真是有缘啊。”
陆渔说道:“这不是钟离兄么,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实在是威风。”
钟离御笑道:“哈哈,威风说不上,不过我们云隐山庄做事一向是有理有据,不会牵扯无辜的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言下之意,是与他陆渔等人无关。
叶离等人见到陆渔竟然与来人,且是云隐山庄的人认识,不由又是惊诧。特别是叶离,站于陆渔的身后,神色复杂,暗想“陆渔啊陆渔,每次你都会跟我带来不一样的惊讶,可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云隐山庄?”明瑜听到这个名字,心下泛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云隐山庄可是实力不输二更天和白鹿山庄的江湖势力,麾下四天侍,更是身怀绝技,不亚于二更天前五客、白鹿山庄四鹿的存在。
鲁钧警惕地询问:“原来是云隐山庄的朋友,不知你们来此,是要做什么?”
钟离御信步而走,笑道:“疾风剑客是我的朋友,你们二更天的人围攻我的朋友,你说我是来干嘛?”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个个反应不一。陆渔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心想自己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不曾有什么深厚情谊,他这样说是随口一说,或是拿自己作为个幌子,或是······
脸色最为难看的就是明瑜和鲁钧了。若是云隐山庄站在陆渔他们那边的话,今日想留下展嵩、陆渔、叶离等人根本力量不够,再想擒下辛梓,逼问出传国玉玺下落更是痴人说梦。想到此,两人都一阵气恼,气恼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拿下展嵩,以致于接二连三生出变故!
明瑜笑道:“请问阁下是云隐山庄哪一位高手?”
钟离御气定神闲地说道:“拾花行秋!”
明瑜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行秋客,失敬失敬!”
钟离御也拱手,不发一言,算是回礼。
鲁钧拱手道:“今日我二更天有些事要办,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他日定会携礼上门拜访,感谢通融之情。可若是执意阻拦······”他没有说下去,给了颗糖,再打了一棒子。
“要是执意阻拦又会如何?”钟离御讪笑一声,嘲笑二更天还以为自己是来救人,竟不知他们自己才是目标。
鲁钧一噎,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也不想真的在此时与云隐山庄交恶,但颜面不可失,脸色冷下来,强势道:“你们云隐山庄真要与我们二更天作对?”
“你说呢!”钟离御嘴角勾起个冷笑,一扬手中行秋刀,
袁肖见状会意,立即拔出长刀,率人直朝二更天刺客围杀而去。很快,刀剑交鸣,鲜血再次浇灌了这片本已血迹斑斑的土地。两伙人都是武艺高手,交起手来,招招狠辣,厮杀异常惨烈。
事已至此,若是二更天的人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云隐山庄根本不是为陆渔而来,而是为了对付他们而来的!
明瑜垂头思考一番,幡然醒悟,暗惊:“莫非传国玉玺的消息是云隐山庄的人放出来的?”想到这一层,他猛然大喝,“二更天所有人不可恋战,立即撤退!”
话毕,明瑜施展轻功几个跃身,飞出了围栏。鲁钧也心中一惊,连忙跟着施展轻功飞身出去。剩下的几十二更天刺客,除了战死的,都穿过层层敌人,翻出了围栏。没有一人被俘,所有受伤的刺客,皆吞毒身亡。决绝如斯!
“追!”
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钟离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带着云隐山庄一众高手,追出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