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施展轻功,飞跃回金华号。
欧阳梓倩目生辉,惊讶于江湖高手的武艺。这三人比她在帝都遇到的那些个自诩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贵胄子弟强出太多,不可同日而语。三人中,犹陆渔最为她青睐,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三步杀一人的侠气久久不能忘却,挥之不去。
只见舵手和水手都在称道陆渔三人的高超武艺,既有几分真诚,有几分奉承,又有几分恐惧。唯有姚大夫不合时宜地抚着山羊须,摇头道:“罪过啊!都是人命!”然后扭着老迈的身躯回了船楼,照看病人去了。
欧阳梓美目一动,上前拱手道谢:“三位侠士武艺超群,小女甚为敬佩,舍身相救之高义也令小女没齿难忘。请受小女一拜!”说吧,欠身就要行礼。举止之间,落落大方,彬彬有礼,自有大家闺秀、高门清流的风范。
陆渔也拱手道:“姑娘不必如此,只是不知,这伙河盗为何要劫杀你们?”
闻言,欧阳梓一愣,不是太明白陆渔的意思,回答道:“河盗行事残忍,贪财罔命,一群亡命之徒,应是贪图船上财物!”
陆渔摇了摇头,认为事实可能并非如她所说那般。叶离望了眼陆渔,又转头向燃烧在江面的那艘楼船望去,若有所思。“河盗不似劫财,应该别有所图!”
叶离此言一出,几人都将目光汇集于她身上,叶离迎上众人目光,神色睿智,继续说道:“要是劫财何须烧船,财物连同楼船付之一炬,这么亏本的买卖是贪财的人做得出的吗?”
陆渔点了点头,对着欧阳梓说道:“我看他们见人就杀,有灭口之嫌。还有,最后那人点名要你,我觉得,这伙河盗的目标应是你!”
欧阳梓脸上一变,倏地将漂亮的脸撇向自家燃烧的楼船,望着十条小舟上的尸体和鲜血,“难道······”
“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了?”陆渔见她神色有异。
“也许是小女想多了吧。”欧阳梓回答。
叶离凝视着她,打量问道:“我看欧阳姑娘不像普通富绅人家,不知是哪家大人的女儿?”
“家父是兵部尚书,讳烈。”她淡淡说着。
“原来是尚书家的千金,怪不得言谈举止间有大家风范,与我等江湖之人不大一样。”叶离也淡淡说着。
“姑娘你可是我高轶所见到过的女子中,最漂亮的一个!”高轶粗懵笑着,一副赞赏的样子。
“这位侠士过奖了,小女庸脂俗粉,不堪此赞。”欧阳梓谦虚地做低。
“如今你家船毁了,不知你要到何处?”陆渔问她。
“小女本是要回帝都的,可惜!丫鬟家仆一干人都死于非命,只剩我一个人活下来,连······”话到深处,言语悲伤,倩目有雾气。
“小姐······小姐······”忽然江上传来一阵近乎嘶哑的老者声音。
欧阳梓脸色一喜,倩目朝船外看,快速地寻找着出声的人。终于见到一个老者撑着小舟,飘荡在江上。她不由欣喜呼喊:“贵叔?贵叔!我在这里······”
贵叔见到欧阳梓的身影,也是满心欢喜,摇着舟朝金华号赶去,边摇边劝慰道:“小姐莫慌,老贵来也!”
不一会,贵叔摇舟接近,便弃了舟,跃身跳上金华号,令陆渔三人刮目。这个贵叔也是个武功高手,只是陆渔觉得似乎比高轶差了点气势。
一上来,老贵就急问:“小姐,您没事吧?”
欧阳梓摇头道:“我没事。”
贵叔见到欧阳梓没事,便老泪纵横,揖身哭泣道:“太好了,小姐您安然无恙,不然老贵我无颜回去见老爷了!”
欧阳梓对着陆渔三人说:“幸得被这三位侠士所救,否则就葬身江底了。”
老贵一听,连忙给陆渔三人作揖,感激道:“多谢三位侠士救我家小姐,感激不尽,他日定当相报!”
陆渔回礼道:“不敢当。只是来人不简单,我劝两位还是小心些为好。”
欧阳梓把刚才与陆渔三人的对话原封不动说与贵叔听。贵叔听了之后,气愤填膺道:“这些河盗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掠当朝兵部尚书千金,等我回去回禀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定不会容他们!”
欧阳梓劝他说:“贵叔不要气愤,省得为这些人气坏身子。”
气愤完,贵叔想到如今状况,不由叹了口气,“小姐,船被焚毁,此地离帝都尚远,我们恐怕得另找船只”。
高轶嚷嚷道:“哎!哪里还需这么麻烦,俗话说相逢便是缘,我们江湖人不讲虚礼,只讲道义。现在你们上了船,我们还能赶你们下去不成?”
高轶倒是说得痛快了,可陆渔和叶离却面面相觑。这船本是从芝州租到池州,如果到渭州的话,路程可远了一大截,可与说定的不相符,行与不行还得问人家舵手船夫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小姐承蒙各位侠士相救,已是大恩,怎么还敢劳烦各位。”贵叔也看出陆渔和叶离的难色,自觉推之。
“还未问三位侠士是要去往何处?”欧阳梓倩目一转。
“池州。”叶离回答。
“原来是池州,在渭州之东。”欧阳梓有些失望。
“泗水西起渭州,过了渭州往西是芸州,芸州离帝都也不远了。从水路转到陆路,确是最省时的路线。”陆渔一边想路线一边说。
贵叔也附和道:“是啊,我们本想乘船到渭州,上岸后走陆路,比旱路可省了五天行程。”
“相逢便是缘。既然如此,不妨跟船家商量一下,能否载你们去渭州。”陆渔说着跟了叶离一个眼色。
叶离对上陆渔的有深意的样子,微微一惑后,就明白他的意思。便转头给了舵手一个冷冽的眼神。还没等叶离说话,舵手便连连应允,生怕叶离再把剑抵在他脖子上。
在这七日里,姚大夫一直在照料辛梓伤势,只见他面色凝重,显然是辛梓的情况不容乐观。展嵩则每日陪在辛梓床榻前,片刻不离,愁眉不展。
而欧阳梓是女眷,于是和叶离一同住在了二楼。两人的房间只隔一条走廊,倒也安然无恙,基本都房门紧闭,似与外界隔绝交流一般。只是欧阳梓常常站在窗棂前,倩目往外面望,不知是望水天一色的大江,还是某道蓝色身影。
第十日,金华号到了海陵港口。
陆渔一行人下了船。展嵩不顾身上伤势,硬是亲自抱着辛梓下船。金华号载着欧阳梓和贵叔离开海陵港口,继续往西,赶往渭州。
陆渔带着他们朝山道径直往观鹤楼而去,到了楼前问过扫地门童,得知向笙仍在观鹤楼,不由欣喜。门童领着陆渔一行人上到四楼,然后自己上了五楼去禀报。
不一会,向笙就急忙忙下了楼,见到陆渔笑脸相迎,拱手道:“听郭公子说,陆公子早已离开池溪,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观鹤楼?”
陆渔拱手道:“实不相瞒,今日来劳烦神医,是为了救命!”
听到陆渔此言,向笙脸色一变,这才发现后面一男子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于是乎,他急忙上前查看,将手探到辛梓鼻前,又在辛梓手腕上诊了一下脉,脸色凝重道:“这姑娘是中了罕见的曼藜花之毒!”
“曼藜花?”叶离一惊,眉头拧紧。这毒她曾听师傅说过,是一种火毒。曼藜生长在西境,被已亡大夏一位惊才御医发现,并用它钻研出曼藜花毒。
展嵩一见向笙脸色凝重,心急如焚,急问道:“神医,这毒能不能解?梓妹她还有救吗?”
向笙再用手打开辛梓的眼皮,瞧了一瞧,思索一会,沉声说:“有救,不过所需时日恐怕不短!”
展嵩一听有救,转忧为喜,兴奋道:“有救就行,请神医施以援手,展嵩愿以命相报!”说完,竟抱着辛梓就单膝跪地。
无人察觉到,昏迷中的辛梓眼皮微动,噙出了两滴泪。
向笙见状大急,连忙扶起他,赞赏地对说:“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痴情的男子。既在老夫行医原则之列,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这个姑娘!”
展嵩再度重重感激道:“多谢神医!”
“快把她抱上去,在床榻上修养,不要颠簸着了。”向笙怕展嵩激动过头跌倒,损伤病人,加深伤势,于是赶紧催促他。
展嵩连忙照做,在抱着辛梓上了五楼后,便被向笙以不宜干扰的理由赶了下来。四人在观鹤楼,一时之间各有心思。展嵩忧心忡忡。高轶却左顾右盼欣赏池溪之景。陆渔眼虽在楼外,心却伤怀无比。叶离一双凤目落在陆渔身上,已然感受到他的低落。
高轶见大家都默然不语,感到甚是无趣,不禁嚷嚷道:“唉唉唉!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这池溪闻名不如见面,这么好的风景,你们个个吃了黄莲一般哑口,真是大煞风景!”
叶离无语地刮了高轶一眼,缓缓步至陆渔身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问:“是这里吗?”
陆渔浑身一抖,缓缓转头看向她,神色哀伤,没有言语,一会后再撇开头朝回观鹤楼之外。意思不言而喻了,叶离微开着红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高轶见大家还是那个样,不禁丧气。眼目一转后,想起些东西,目光投向陆渔,疑惑地问:“虞兄,为什么刚刚向神医称呼你做陆公子?”
展嵩闷闷不乐的神情终于变了变,也疑惑地望着陆渔。在金华号时,大家相谈甚是投机,已互通姓名,明明疾风剑客自称为虞启。
只见陆渔转过身,一时没想到怎么去回答。他不是故作高深,只是不想在与师傅不相干的人面前再揭伤疤,就如没有在商昭和郭荆面前提及杨慎。
叶离目光一动,便先出声替他说:“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想取几个就几个,有什么奇怪的!”
说完后,她自己愣了下,陆渔也愣着了。
高轶似乎有点怕叶离,缩回首,不敢再作他言。展嵩虽好奇,也出于礼貌和他寡言的性格,也没询问。
这时,下面传来人上楼的急促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书童跑上四楼,见到陆渔,很是高兴地说:“ 三公子,你回来了!”
来人是左鹤溪身边一个书童,陆渔一眼就认出他了,便问:“池溪最近好吗?”
书童环顾了四周,瞅了一眼叶离三人,然后吞吐地说:“池溪安静如故,只是今日来了个客人。他现在在老先生墓前痛哭!”
闻此,陆渔脸色突变,脱口惊问:“客人?”
书童点了点头。
“到底是谁呢?”陆渔心下大惑。英目一沉,就抽身下了观鹤楼,翻身跃上黄骠马,扬鞭朝庭院赶去。
留下不知所以的高轶、展嵩和神情惊愕的叶离在四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