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庙。
一名静仙苑弟子正生着柴火,灼烧着一个铁锅,蒸煮着野菜汤。她一边用一根木棒搅拌,一边倒弄着干柴。搅拌一圈后,放下木棒的那刻,她慵懒地将目光目视前方那条河流上,忽而目光瞬间变了,神情也惊慌无比。
“敌袭!有敌来袭!”
只见从河水之中冒出一个个人头,皆湿发咬剑,荡上岸来。一眼望去,约有二十人,而两边的山坡上也各有二十人,轻装持剑而至。六十刺客,俯身疾行,皆为便衣。瞬间冲进古庙围栏内,激起金镝交鸣之声,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和割肉声不绝于耳。
辛梓和展嵩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顿时一惊,立马执锐冲出古庙,见到接连奔来的刺客,脸色皆非常难看。
“训练有素,攻防有序!这不是斩马刀的人,到底是谁?”辛梓焦急地喝道。
展嵩厉色道:“先别管这么多,杀出去!”话毕,一抖步槊,大步流星杀了进去。
辛梓也咬紧牙关,目含怒火,拔剑杀出。
六十夜鹰打了静仙苑和水云涧一个措手不及,在短时间内占了上风。他们出手阴险,以三人配合为主,逐渐将水云涧高手和静仙苑弟子杀得节节败退。
展嵩和辛梓加入后,凭借不凡的武艺和统率才将局面扳回过来。辛梓身法轻灵,一剑划破一个夜鹰的颈项,带出一条血丝,破了一个三人配合。接着,展嵩压上,步槊一挥,将剩下的两名夜鹰扫飞出去,生死不知。
两边的厮杀胶着,倒地闭气者接连不绝。
“咻!”
一支袖箭从一边的山坡方向射来,正中辛梓的腹部。辛梓惨叫一声,接连后退几步,单膝弯下身,单剑插于地稳住身体,口中喷洒出一口血,脸色苍白。
展嵩见状大急,连忙冲到她身边搀扶着她,紧张地问:“梓妹,你没事吧?”
辛梓捂着小腹,染了一手血,眸子里满是血丝,断断续续地说:“你先不要管我,带着大家······带着大家冲出去!”
“不······不,有我在,没人敢要你命,谁来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展嵩摇头暴喝一声,然后又焦急地说道:“我先扶你进去古庙,来!走!”展嵩搀扶起她扶上门阶,进入了古庙,然后又横槊而出,鹰目冷视阶下群人。
两个脸戴银面具的人分别从东西两个山坡的高树滑翔而下,其轻功身法似敏捷的燕子。两人正是二更天四客明瑜、五客鲁钧,皆手持长刀,冷视着古庙围栏内那一道独眼横槊的威武身影,居高临下,伺机而动。
从明瑜、鲁钧出现时,展嵩便已察觉到他们。展嵩向前踏出,一甩步槊,穿过周遭度度厮杀,径直走在围栏中央石阶,在围栏门口顿足。
一把明晃晃长刀于厮杀之中被震飞出围栏外,旋于半空,映出了两道飞身劈刀的倒影。长刀插于泥地,溅起一拨泥尘。同时鲁钧和明瑜双刀齐至,左右砍向展嵩。
殊不知,一人隐藏于河流背后,望见古庙激战起,就立马闪身往芝州城方向而去,轻功极其快捷,倏地无影无踪。行了三里地后,刚好在遮挡了古庙的一座山坡,背后的一条山路上释放了一朵信号烟花。
离古庙三里地的一条山道上,一骑撕风疾驰。那人腰悬佩剑,头上玉簪丝带,英姿飒爽,正是叶离。“吁!”看到近处发出的一朵信号烟花,她惊愕了一下,又见身后马踏声紧追不舍。于是她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凤目冷视着身后的漫天尘烟。
斩马刀堂主魏宽、余平以及旱刀闫明带着五十骑赶来,在距叶离还有三十步的位置勒马。原来,他们三人正要骑马出城,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也要出城的叶离,便紧跟其后。出城后唤上驻扎于城外的五十骑,一同往南的方向追来。
“真是阴魂不散!”叶离嘲讽道。
闫明肆意打量着她的婀娜躯体,“哈哈,美娇娘,昨日让你们给逃了,今日定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叶离神情凝重,暗中苦思对策。若是这么跑下去,迟早被他们追上,还是难逃困境。
余平在叶离苦思间,大手一挥,“围上去”。身后斩马刀五十骑一拥而上,将叶离紧紧围在中间,皆拔出剑,等待围杀命令。余平命令道:“斩杀叶离!”
没想到,闫明却出声阻止道:“慢!不要死的,要活的,给老子捉活的!”
余平一愣,转头望着闫明一脸垂涎好色的样子,心里头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由暗暗鄙视。五十骑纵马围上,准备活捉叶离。
孤叶剑出鞘,叶离一踏马鞍,一个飞燕旋身,跃上半空······
两盏茶的时间已过。
“噗噗······”
这时,斩马刀背后的山道上烟尘大起,踏声震地。斩马刀一行追兵以及叶离都被吓了吓,朝那角注目而去。只见一队披坚执锐的官兵列队出现在山道上,旌旗招展,结阵而行,一眼望去,约莫五百人。领头一人身穿黑甲,持一关刀,骑于骏马上。
“我乃芝州校尉薛成晖,你等何人,敢持刃拦道,不要命了吗?”薛成晖收到烟花信号,就立马朝烟花的方向而来。他久在芝州,熟悉当地地形,一眼就认出烟花释放之地,乃是古庙的附近。
见到突然来了一队官兵,斩马刀一行人皆感到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魏宽、闫明粗莽之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余平却心思活络起来,斟酌着应对之策。
叶离眼珠一转,灵光一动,想到了个上佳的脱身之计,立即大声道:“你们真是无耻,你们说你们不识路,说好了只要带你们去芝州城劫掠,你们就放会放过我。没想到竟然出尔反尔,果真是一群无信义的贼寇!”
薛成晖一听,眼前这伙人原来是贼寇,要劫掠城池,那还得了!立时火冒三丈,横刀高声喝道:“大胆贼寇,竟敢密谋劫我芝州,当我等军士是吃闲饭的么?”
余平惊得口都鼓起来,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么厉害,谎话说扯就扯,于是出声辩道:“叶离,本以为你只是武功厉害,没想到连口齿都如此伶俐,这样的谎言你都编得出,是以为大伙都没脑子吗?”
“是你们没把芝州军爷的脑子放心上,要不是路上你们一直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挂齿,我会有胆来?你们过河拆桥,不得好死!”叶离说得义愤填膺,虽为假,却让人看不出假。
薛成晖脸色越来越黑了,只见他冷哼一声,一抖关刀,怒喝:“遇贼劫道,反倒受贼诬为贼。今天不剿灭了你们,老子就不姓薛!”
余平刚想开口辩解,不想被身旁脾气暴躁冲动的魏宽抢先了一步。魏宽指着薛成晖嚷嚷道:“你这厮,说谁是贼,我等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斩马刀。看你呆头呆脑的,别罗里吧嗦,有种下来一战!”
听到魏宽的话,余平脸都白了。眼见就要围杀叶离了,这时却和官兵起冲突,可不明智。
闫明也是个凶狠的人,在没加入斩马刀时,手上就有不少军士的人命,他自然也是不将官兵放在眼内的。
闫明也喝道:“滚一边去,不然让你这厮做我双刃刀的刀下鬼!”
余平狠狠地瞪了魏宽和闫明一眼,知道无救了,与官军为敌已不可避免。他转头朝叶离看去,看到了她清丽脸上的得意之色。
“弟兄们,列队迎敌,剿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寇!”薛成晖一横关刀,指着斩马刀高手对身后军士下命令。
幸亏余平还有些脑子,忙说:“我们是骑着马,而官兵都是枪步兵,人多势众,我们先不要冲上去,待把他们力气耗尽再一拥而上!”
闫明却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嗤笑道:“怪不得魏宽他们总瞧不起你,懦夫!”说完,和魏宽带着五十骑一哄而上。
见两伙人已经战在一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叶离调转马头,就要挥鞭纵马而走。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跃马而来,出现在官军背后的山道的高坡上,她不由神情一变。
山道上,厮杀声震天,马匹冲击长枪阵。霎时间,嘶鸣和惨叫并起,人仰马翻。鲜血染红了这条翠绿山道。
望着下面的厮杀,陆渔不由惊愕,继而往前看,见到了叶离的身影,不由一喜。于是一勒马,快速绕过战场,疾驰至叶离的身边。
叶离望着陆渔,不解地问:“你怎么跟来了?”
陆渔故将目光撇去战场,沉声道:“趁他们无心留意,赶快走!”说完,一勒马,朝通向古庙的山道而去。
叶离也纵马跟上,与陆渔一道消失在山道上。
古庙外的河边,两骑并列,逆河水而行。
叶离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渔漫不经心回答:“你不是留了一封信吗?”
叶离轻笑一声,“别开玩笑了,凭那一句话,你能知道什么”。
陆渔不语,将头撇向河水一边。叶离也默然不语,清丽的脸蛋不知在想什么。场面一时陷入安静之中,除了潺潺流水声。就这样,两人骑马走了一段距离,越来越接近古庙。
三百步外有金镝之音传来,惊飞了山坡茂林的伏鸟。陆渔与叶离对视一眼,皆先后跃马寻打斗声发出的地方而去。两骑在山坡上闪出,望着下面古庙的厮杀,不禁一惊。
“是二更天!”叶离望着鲁钧和明瑜的身影冷然道。
“怎么只有展嵩,辛梓去哪了?”陆渔观察了一会,没在古庙围栏的厮杀中看见辛梓,只见到身穿白衣的静仙苑弟子在浴血奋战。
叶离见到二更天刺客越杀越勇,展嵩正在苦战,皱眉道:“要不要动手?”
“我们只有两人!”陆渔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昨日,你不是挺勇敢的吗?怎么,你的胆子,也和那河水一样,此起彼伏?”叶离顾了河水那边一眼,以言语激他。
陆渔不为所动,只是凝视着展嵩的不屈身影。
与展嵩相战甚久,依然没有拿下他,不禁使鲁钧和明瑜二人有些气恼。本来以为两个对付他一人,是十拿九稳,轻轻松松,没想到展嵩这么顽强,甚至不惜性命地阻止。见强攻不成,鲁钧目光一转,耍起了心计,“展嵩,这是我们与静仙苑之间的事,你现在走人,我们还能与你水云涧既往不咎!”
此时的展嵩浑身是伤,手臂、腿脚、后背皆有或大或小的伤口,鲜血将整身衣袍侵得赤红。
一滴滴连珠血落至地上,自上侵下,化红了一片泥土。
展嵩满脸血迹,单膝靠地,躬身扶着步槊,大口喘着粗气断续地说道:“只有我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伤害梓妹,连天王老子也不行!”
鲁钧怒呛:“那你就去死吧!”话毕,一脚踢向展嵩左腿,将他踢飞老远,滚到庙门门阶上。
展嵩咬紧牙关,嘴唇颤动,双目泛出血丝,想要挣扎起来却发现脚折了,怎么使劲都直不起来,还抽得疼痛入骨。
见他这个狼狈样,明瑜和鲁钧冷笑着,步步向古庙门逼近。
“只有站着死的江湖豪杰,没有屈着膝的苟且懦夫!”展嵩怒吼着,只见他撑着步槊,硬是靠单脚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