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澈说到一半，忽地顿住，把枕头垫高让温冉可以半躺着，旋即把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又倒了一些出来。

“再喝一点。”霍南澈见她脸色愈发的苍白，拧眉不放心道，“实在不行，让迟默过来吧。”

温冉从他手中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微辣的姜味和甜腻的红糖混在一起，充斥着她的口腔。

她摇了摇头，“没事，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霍南澈听她的安抚并没有松开眉心。

温冉把杯子一放，又缩进他的怀里，仰头，指腹轻轻的揉开他紧蹙的眉头，“你还没说完呢，后来呢？”

“后来，莫华就跟那女的结婚了，说结婚……其实也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吃了顿饭，莫华的父母，还有女方的父母，爷爷奶奶几个人。”

“那怎么叫做假结婚，虽然有点简陋。”

“他们没有领结婚证。”霍南澈道，“这顿饭结束一个月后，莫家父母就先后去世了，可能是心里的重担放下，也就彻底放心离开了。”

温冉抿紧唇，唇上染了一抹白。

……

莫家父母去世，莫华在他们的墓碑前跪了一天一夜。

那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这天总是阴沉沉，绵绵细雨随风飘扬。

霍西建撑着伞走到他的边上，“莫华，差不多就回去吧，人都有生老病死，你爸妈看到你成家立业，也是安心的离开的。你这样，他们在天之灵，只会担心。”

莫华低着头，眼尾猩红，半晌，他才自嘲一笑。

霍西建不解他的笑。

莫华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嘶哑的厉害。

“安心？他们只怕是在天之灵都不能安心吧。”

“……莫华，你什么意思？”霍西建楞了一下。

莫华准备站起身来，跪的时间太久，他膝盖一疼，整个人往前扑，霍西建眸光一紧，抓住他的手臂。

“多谢先生。”莫华站稳后便甩开霍西建的手，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莫华对他的疏离，霍西建明显的察觉到。

他剑眉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莫华侧头看向墓碑，眼底含着讽刺：“他们不是看到我结婚才安心的，而是……被我气死的。”

霍西建心里一咯噔，没说话，但面色微沉，显然猜到了莫华会跟莫家父母说什么。

“我跟他们说了，我跟她结婚都是假的，从始至终都没有要结婚的念头，我也说了，我就是为了让他们放心，所以才找了一个胃癌晚期患者，我还说——”

“砰！”

话没说完，霍西建冷着一张脸，健步上前，一把抓住莫华的衣领，攥拳二话不说在他的脸上打去。

莫华退后几步，嘴角渗出血丝，可见霍西建用的力气有多大。

“莫华！你这是要他们二老的命！”

“对啊，所以……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就算在天上，只怕也会恨我，恨我毁了莫家的血脉。”

霍西建深呼吸，拳头垂至身侧，“你太胡闹了！”

就是因为担心莫家父母会担心，霍西建特地吩咐莫华不能跟父母说他的结婚对象是个癌症晚期患者。

可没想到，莫华居然说了！

而且莫华居然还骗了他们，他压根就没结婚！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戏。

“……”莫华低着头，抬手不羁的抹掉嘴角的血，嗤笑两声。

“为什么？”霍西建一直都想不明白，以前他是觉得莫华太忙了，所以才顾不上成家，所以他给莫华放假，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先成家再立业。

可，莫华现在却搞成这样！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跟莫华几乎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动心，更不用说受情伤，怎么偏偏对结婚如此抗拒！

莫华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么？”

闻言，霍西建拧眉，“我如果不想知道，难道还会问你吗？”

“因为——”莫华倏地上前几步靠近霍西建，眸中一闪深情和复杂。

霍西建疑惑地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下文，问：“因为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莫华勾唇，退后两步，“因为我不喜欢女的。”

轰！

也不知道是上空打雷，还是雷声在霍西建的脑子中炸开。

莫华侧头看着霍西建那惊愕难以置信的神情，苦笑自嘲：“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神经病？”

“你怎么会？”他跟莫华相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更没从莫华身上看出征兆。

在他的这个年代，不喜欢女人，还不那么容易被人接受。

霍西建深知那些出柜的人最后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成什么样，出于关心，他上前，手覆在莫华的肩膀上。

“你想说什么？”莫华察觉出他的欲言又止，问。

“你……没有去看过吗？”霍西建问。

听到这句话，莫华的脸色果不其然的冷下来，扯下霍西建放在肩上的手，“先生，你是觉得我有病么？”

“没有，只是——”

“放心，这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先生不必担心，我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耽误工作。”

“莫华，我只是关心你。”

“我要的不是先生关心！”莫华抬眸，一双眼里竟是犀利。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霍西建的关心，而是……

莫华敛了目光，嘴角的笑意含着讽刺。

霍西建狠狠一怔，从知道莫华的取向之后，他便心里隐隐的感觉出一点不对劲，但他还没想明白莫华眼里的神色，他便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