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怔住了。

霍南澈的那双墨眸深邃，探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温冉有一瞬好似看到他眼底的无奈和痛色，但仅仅是一瞬，她只是轻眨睫羽便看不见他眼底那短暂显露出来的情绪。

是错觉吧。温冉想。

“如果我说是呢？”温冉说，“不管是谁，凭什么要求我要对一个差点让我丢了命的人心怀善良？”

“没有人能要求，你要她的道歉，我可以理解。”霍南澈语气忽地柔了些许，道。

温冉看着他，有片刻的恍惚，他温柔的声音让她好像又回到了在坞园的那段日子，她下颌紧绷，粉唇轻抿，手不自觉的攥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手心，刺痛让她霎然清醒过来。

温冉，你在想什么！

她在心里呵斥自己，很快，刚有点软化的眼神又一次变得坚定认真起来。

“但现在不行。”霍南澈忽地，又道。

果然。

温冉嗤笑，“现在不行……那不知道南溪小姐什么时候有空，鄙人能等到她的一句矜贵的‘对不起’呢？”

“她不在国内。”明知道她说的话句句都是在刺激他，阴阳怪气的很，可霍南澈的语气仍旧很平，比往常要多几分柔和。

“……”温冉心口一震。

这才过去一天时间，霍南溪就已经不在国内了？

也是，霍南溪闹出这样的事情，如果只是在霍宅内其实并不会如何，可有裴博舟在，霍家就算想要封口也没那么容易。裴家是书香世家，在商界或许算不上什么龙头老大，可在那些做学术的清高体面人里，说一个字，后面都是有数以百计的跟屁虫夸彩虹屁的。

尤其是这种可能会在舆论上造成对霍家不好影响的事，霍家自然是不敢乱动。

而最保险的就是把当事人给处理了。如何处理？先把霍南溪送到国外去避风头，以防万一，其次就是搞定她了。

温冉想通了这一连串的关系后，嘴角的笑意愈发的讥讽和森冷。

“霍南溪接下来的几年里会在休斯顿进修，霍家不会给她额外的庇护，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外，跟平常留学生无异。”霍南澈道。

“……”

“这是霍家对你的交代，霍南溪做错事情，霍家不会护着，去休斯顿相当于收了她所有有关于霍家的特权。温冉，如果是这样，你满意吗？”

温冉对上他的视线，久久没有说话。

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

可是又能如何？方才一开始，温冉却是那股气涌上来，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说出口了。事实上，根本就轮不着她提出什么条件，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霍南澈早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温冉，如果你执意要她回来跟你道歉，我可以——”‘安排’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倏地，温冉从凳子上下来，跨过霍南澈的西装，踩在光滑冰凉的地板上。

凉意从脚底沁入，让她格外的清醒。

“霍南澈，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哪怕是替温冉讨回公道，面对霍南溪大哭大闹，霍西建冷声呵斥，他都没有显露自己的情绪，可莫名的，在听到温冉忽然说出这句话，他没能克制住自己的神情。

剑眉微蹙，对上温冉那双清冷平静的眼眸，心里的不安油然而生。

“温冉……”

“虽然说这句话好像也没有很重要的样子，不过就是在我心里名存实亡罢了。现如今，实亡，名也一起亡了吧。”

“温冉，闭嘴。”霍南澈沉声，不自觉语气里含了丝命令。

温冉轻扯唇角，眼底尽是讽意，“霍南澈，我们分手吧。”

“……”

话落，温冉弯身将地上的西装捡起来，拍了两下放在长凳上，迟迟没有直起身来，她视线落在西装外套上，嘴角扯动两下想故作轻松的笑，可她发现嘴角好像挂了千斤重，笑的僵硬难看，索性就不笑了。

她在梦里其实想过很多回，自己说出这句话会有多艰难。

可从仓库里出来，在医院里醒来后，她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虽然她的指尖还是微微发颤的，心脏还是疼的发紧，可她却可以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良久。

久到温冉都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分钟，只是感觉到那种沉默的压力一层叠这一层压在她的后背上，她深呼吸，直起身来，“霍——”

话没说完，肩膀上一沉。

裴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一盘游戏，从病房出来，手里还拎着温冉的鞋子，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聊什么，聊得这么久，我刚才进去一下子都给忘了要给你拿鞋子，先穿上，别着凉了。”

说罢便将一旁站着的霍南澈当做空气似的，摁着温冉的肩膀让她坐下来，紧接着半跪在地上将她的脚抬起来放在膝盖上。

温冉没想到裴博舟会突然这么做，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脚，可他却早就料到这点，擒住她的脚踝，力度恰到好处，挑眉掀起眼帘看向她。

视线相对，温冉这才没有再执意的收回自己的脚，裴博舟细心的帮她将鞋子穿上，才缓缓起身。

“行了，你们继续聊？”裴博舟勾唇，稍歪头看向温冉。

“……”温冉睨见他脸上狡黠的笑意便猜到，只怕裴博舟根本就没有在玩游戏，一直都在病房门口边上偷听吧？

听到她说那句话后，适时地出现罢了。

他也知道，其实她和霍南澈之间也已经没什么可聊了。

“不用，聊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温冉起身，抬眸看向霍南澈，睫羽微动，扯唇道。

“这样啊，那我还有两句话想跟霍总聊聊。”

“？？？”温冉侧头不解地看向裴博舟。